庭院清扫干净,污秽不复可见,地面上洒了一层花粉香灰,散发着清新香气。
屋内的原主人下人都已经离开了——主人既死,宫中派遣来人带走侍役,他们的前途无非再次为奴为婢罢了。
而公子成蟜则默默地坐在地上,双腿抱膝而坐。
一语不发之时,跟随他来的人也没有出声,默默陪着守在这命案现场直至夜尽。
事实上成蟜也并非完全沉默——三次示意仆从、车手等人先行离去,最近一次更为严厉——逐个喝令他们离开。
但这怎么能够呢?
在如此关键时刻,这些侍从必然要陪在自已家主身边,人气多了,主人也不会觉得孤寂或害怕。
此时此刻离开,简直就是天荒夜谭!
多年追随成蟜成长的人不少,其中许多人深受其恩惠与帮助。
这位最为贤能且被称为神童的秦国公子在他们眼中早已不仅是家主,更像是家人中的爱子。
然而这种超出身份的情感,虽然明知道不应如此,但他们仍然难以控制自已的情感表达。
具有发言权的嬴政也没有说什么。
这一刻,他希望弟弟能够独自度过难关,他知道成蟜有足够的坚强与狠心。
当他在廷尉狱见到吞吐不定的兄弟后就已有所感知,这位最贤良之人骨子里藏着刚毅与决断的一面。
敲门声打破静寂,夜半传来于刚刚经历命案的屋舍中显得尤为诡异,带着一丝恐怖气息。
但是庭院中没有人害怕,毕竟这些都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侥幸生还的战士们,战场上的惊悚远超于此。
所有护卫互相看了一眼,表情更添几分警惕,夜宵戒禁严格之时还能敲门者定然来者不善。
最终三人组成警备队形稳步前行接近门扉,互为支撑,缓慢而慎重走向门前。
为首的侍卫高声道:
“何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随之传来:
“我乃王翦,请问公子在此否?”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嬴成蟜轻轻动了一下身体。
原本高度戒备的侍卫们瞬间松了一口气。
随即三个守门的侍卫开了门,后方的两位侍卫也快速走过去,与带队者并肩站立。
门轴“吱嘎”
一声开启,门外火光中,一位头戴黑巾、两腮有须、下巴挂着蓬乱胡茬的壮士迈步进来。
他一进门就睁大眼睛瞪着眼前的三个人质问起来:
“你们三人挨在一起站,是怕我的剑不够锋利,没法一个个斩杀你们么?难道要我一剑了结三个命?”
他指着他们不知该放在哪儿的手,责备道:
“宵禁时刻怎能放松警惕?查问来人却不将手置于剑柄上!我平常是怎么教你们的?啊?!”
为首的侍卫苦笑回答:
“听见是大人声音,就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一些……”
“废话!”
王翦大怒,“若有人 ** 了我、胁迫我开门怎么办?或是那些精通口技的人模仿我的声音呢?”
旁边跟来的侍卫见状赶紧打圆场,低语道:“大人先照顾一下公子吧。”
王翦闻言细看了一下公子成蟜,似乎未发现任何异样之处。
“公子怎么了?”
王翦低声问道。
侍卫凑近,在王翦耳边悄声道:“公子**了。”
“让公子亲自出手!?!”
王翦听罢怒气冲冲地指着三个人小声骂道,“一群饭桶!”
说着,王翦快步走到公子身边,看见坐在一旁的嬴政时微微一愣,然后蹲下来稳重说道:
“属下王翦来晚,请公子恕罪!”
公子成蟜只是鼻腔里轻哼了一声。
周围的人纷纷感到安慰,心想着还得是王翦大人啊。
嬴成蟜抬起双目,仍保持着抱着膝盖的姿态。
众人看到他的小脸上毫无表情,心里不禁泛起一阵莫名的敬畏。
“请他们都出去。”
他平淡而冷淡地下令道。
王翦回过头去,脸色一黑厉声道:“全部滚出去!”
侍卫们纷纷施礼后有条不紊地退出房屋,关闭大门。
王翦扭回头,立刻换上关切忧虑的表情道:
“公子无恙否?”
成蟜虚弱地道:
“不好。”
此时的王翦是真的焦虑起来了。
他自认为不只是表面上作为驭手的角色,更像是成蟜的心腹。
他了解这个贤能的公子胜过其他任何侍卫。
他在心底暗道,【这群笨蛋!我才刚走一会儿,竟然敢让公子亲自动手。】
“公子不用害怕,有王翦在,绝不会有歹人在你身边兴风作浪。”
嬴成蟜指了指屁股:
“我不怕,就是坐得太久了,这里麻了。”
又指了指自已的腿,解释道:“这里也很不舒服。”
“你去把那些人都赶开,帮我把我抱到马车上去。”
王翦一时有些懵。
【之前那么多人……】
而那边,王翦只是应了一声;另一边,嬴政也默不作声。
王翦并没有驱散侍卫,而是考虑了宵禁期间的麻烦,将刻有玄鸟纹饰,为公子成蟜特制的驷马车赶进院子里。
### 改编文本
**第97章**
“当罪。”
公子被轻柔但稍显冒昧地抱起,稳稳安置在车厢内。
王翦走上车前的驾驶位,准备重操旧业。
正当他要出发时,听到一声:
“等等,我阿兄还未上车。”
“阿兄?”
听到这话,王翦心中顿感明了。
眼前这位不速之客,便是公子多次提及、能在秦宫廷中与其并坐的质秦长兄。
他应尊称其为“长公子”
。
“长公子,请登车。”
尽管言语恭敬,王翦依旧端坐如初,宛如稳固的秦岭,默默守护着这片领土。
“不用了,我就在外面吧。”
嬴政说着,上了车,坐在王翦身旁,“公子时常在我面前称赞你,今日得见真人,自然要好好聊一聊。”
四匹骏马齐步向前,蹄下仿佛带着未洗净的血迹;车轮缓缓转动,碾过香灰弥漫的道路。
“成蟜常说勇者的壮志凌云,今日见面,确实名不虚传。”
“长公子太过夸奖了。
翦粗枝大叶的外貌或许让您误会了,那仅仅是假勇。
我第一次出战,年仅十七岁,紧张得尿了裤裆;而您七岁时面对敌手,依然面不改色,这才是真英勇。”
“我也不是例外,政初次征战也曾经湿裤子,不过是误杀了一个乞丐而已,这实乃人之常情,并不妨碍我们同为勇士。
再说,成蟜天赋异禀,我们不必与天才相比。”
“长公子所言极是。”
他们一路低声交谈,语气温和。
与此同时,嬴成蟜在不远处的车厢里闭着眼睛,虽然近在咫尺,却一句也未听见。
这一晚,李一宫灯火辉煌,公子成蟜彻夜难眠。
和同样失眠的兄长嬴政及王翦打了一宿牌戏,最终皆以他的胜利告终。
翌日早晨,享用完早饭,三人又继续玩了一会儿三人麻将。
接近巳时,公子成蟜开始感到困倦,揉着眼睛说道不再继续游戏,吩咐将所有人驱赶到宫外,就连嬴政和王翦也在其中,随即关闭大门及寝室,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昏黄的后室里传来沙沙声吵醒了他。
成蟜迷迷糊糊睁开眼,顺着声音的方向寻找,感觉似乎从地面传来,准备下床查看。
脚刚刚落地,屁股仍在床上,突然感觉右腿被握住,一阵颤栗瞬间传来。
猛地一脚踹回去跳回床上,大声喊叫:
“有人!有刺客!”
赵公子高从床下爬出来,浑身 ** ,皮肤布满红色针状淤点。
他的脸颊青紫且略微,沾满了鲜血,咧着嘴露出黑色发黑的舌头。
然而没有一个人出现前来救援。
七岁的嬴成蟜持续尖叫,迅速往床垫里缩。
只见赵高像一条无骨般扭曲身躯沿着精美织物的边缘向他移动。
动作虽缓慢却不绝向前靠近,双手指甲足足一尺,乌黑发亮,令人惊悚不已。
“小秦狗,高说过要你陪葬。”
赵高脖子处可见几道绞绳勒痕,两侧最为明显,喉头周围全是血液溢出的小点子。
成蟜心生恐惧,不知为何无人来救——他忘记了自已赶走了所有人。
他退至角落,血冲脑顶,拿起身后的枕巾猛地扑向赵高,将其按在床上。
正如预期,赵高的脑袋悬在床沿之外。
用枕巾迅速缠绕赵高的脖子两次,膝盖紧紧压在他胸口,同时勒紧手中布条,加大力度。
“去死!去死!”
成蟜在赵高眼中瞥到了自已那通红的眼眸,怒火中烧。
赵高的舌头紫黑,双眼上翻,嘴里传出阵阵大笑。
尽管他的脖子已经被勒得变了形,枕巾陷入皮肤,不知道他是怎么笑出声的。
不仅如此,他大张着嘴,喉咙里涌出的鲜血让他笑声显得格外苍老和沙哑。
“成蟜~”
这声音在黑暗中不断回荡,直到血液渗出,沾湿了整个枕巾。
嬴成蟜没有丝毫畏惧。
反而,因血染的枕巾增大了摩擦力,让他能用更多的力气紧勒。
他越发用力,像是要用尽全力勒断赵高的脖子,同时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
“啊!”
然后,他又醒了。
眼前一片朦胧,一个影子在摇曳。
仿佛是反射性的反应,他像个灵巧的猴子一样,猛地抓住枕巾窜了上去,直指那个人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