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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犹如之前公子成蟜般锐利，一一扫过每位大臣。
笑声瞬间平息。
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在相邦面前都不敢造次。
就连老将蒙骜也收起了笑意，正襟危坐。
魏辙的目光最终停在麃公的脸上，锋芒毕露：“就是你们！
毁了我国的神童！导致小人当道！
朝堂如此喧哗，打断大臣发言，这算什么事？
你究竟想帮谁？
你是误国的老贼！”
麃公脾气向来暴躁，喜欢用行动代替言语。
只见他一把抓起身边的椅子就要扔过去。
身后的一名秦军中年的杨端和连忙阻止，拉住了椅子。
麃公转头便是一脚踢出，“滚开！”
杨端和用手护住自已，顺势坐下，化解掉力量后放手。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麃公转回身，欲继续责难魏辙。
“麃公！”
高处的公子成蟜喊了一声，随即站起身，对着上方的魏辙微微行礼说道：“请让相邦大人说完话。”
“这些废话有什么可听的！尽是胡言乱语害我们国家。”
尽管这样讲，但麃公终究还是重重地放正椅子，重新坐下。
“这才是当初初上朝堂时的样子。”
魏辙没有正面看公子成蟜，却对刚才那句话没有任何赞美之意，视线转向不远处的隗状。
正在专心看戏的隗状，忽然与魏辙四目相对，心中暗呼不好，急忙低下头，希望相邦只是随意看看罢了。
“今天早朝我发现了一位新面孔。”
魏辙观察对方的服饰，位置，以及身旁同僚，推断道：“看来是刚上任的谏议大夫。”
“请站出来吧。”
身为首文官的魏辙发话，即便这位直属郎中令的新谏议大夫隗状不敢轻易得罪，只得勉强站起来，深深施了一礼。
“你叫什么名字？”
魏辙问，但更像是在陈述。
“隗状。”
“隗状，你知道谏议大夫的主要职责是什么吗？”
“……负责提供建议。”
“那你为什么不在公子成蟜扰乱秩序时不发声？为什么不制止麃公恃老卖老的行为？难道前任也是这般作态，那你又与他们有何区别？谏议大夫成了躺卧官职的僵尸了吗？”
这一番指责令隗状心中怒骂连连。
他是第一次上朝，为什么单单指责他，另外三位谏议大夫为何不曾被点名？更何况，又有谁能敢去管这几位？
魏辙并未关注到隗状已经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状态。
转过身子重新面向公子成蟜，说道：
“公子成蟜，我说的内容及所做的事或许你当下无法理解也没关系。
记住即可。
“我衷心期望你不要辜负上天赐予你的才能，也不要辜负先王对你的厚望。”
魏辙话音刚落，他视线已经移向了太子，而并没有等待嬴成蟜的回应。
这位相邦显然并未寄望于立刻得到答复。
“在先王驾临的时候，第一次带着公子成蟜参议国事，成蟜那时听多说得少。
即便是说错，先王也都会一一指正。
而现在情况却大不同，越说错误越多。
自从先王驾崩以来，您越发骄傲自纵。
不仅没有长进，反而有退步之象。
魏辙不禁发问：太子为何不在公子成蟜提及遇刺地点属秦之际加以澄清？
反倒微笑点头，给予期许的眼神？
如此一来，难道是赞同公子成蟜的说法？”
秦子楚听了魏辙这番言辞后显露出一丝愧疚，低头行礼以示领教。
“确实是我的过失，相邦的教诲我接受。”
王后羋不鸣却不悦地看着魏辙。
“魏辙。
成蟜年仅七岁，试问你自已七岁时能做什么事？知晓你家村野之地有多大么？
你这般故意苛求一个小孩子，实则是为恐吓还是另有居心！”
面对此言，魏辙未作谦恭之意，反唇相讥：“我自然明白公子成蟜年仅七岁，可你想必不会这么年幼吧？
你说我苛责稚童，但之前因公子一时赌气，你就让我呈文设立一个专门收集粪秽的官署。
什么是夜香，无非就是屎尿！
建立此类官府岂不是让国家威严受损，民众观感极差，又会让山东六国耻笑我们。
你绝不是小孩子，应明白此举影响。
那么我想请问：王后的这种做法究竟是为了什么？用意何在？”
王后面颊脂粉因愤怒被擦得斑驳不堪，甚至可以隐隐看到她眼角间的皱纹，距其甚近的嬴成蟜都能看清这些痕迹。
“魏辙！”
她怒道，声如雷霆般响亮。
身旁众臣中上卿李崇亦站出来替王后辩护道：“明明你在前次会议时就肯定：‘公子所言粪便助益农作物确实可靠，可以考虑实施’。
要求太子带领公子上殿详讨计划。
与此事相关者应该是谁，大家心中都清楚。”
其他一些人闻言也纷纷起身斥责魏辙的态度。
见状，魏辙目光流转扫视四周，三次摆手示意诸臣无需出言辩解。
当他确认无人再起之时，才冷漠说道：
“御史大夫，记得把那些妨碍国政的人全记入簿册之中，一个都不准落下。”
御史大夫身为掌管监察官员的要职，在诸多职责当中有一项便是纪录朝堂大事和官员行为。
此时，几位刚刚站起的大臣脸色骤变，快速地坐回席位上，椅子滑动的声响此起彼伏。
嘲笑之音依然清晰回荡。
“真是一群愚昧之辈！助益农收？只有你们相信这个谬论。
猪才会视污秽为珍贵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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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宫前殿，这场早上的大朝会结束得有些冷场。
华阳王后拂袖离场，并且走得太突然以至于座椅发出“咯噔咯噔”
的响动，恰与众人内心的颤栗频率相同。
秦子楚见母妃离开，轻低头部以表达敬意。
自华阳王后还在贵人身份时他就奉其为生母。
自那以后，他对母亲的礼节从未减少，满朝上下也认可他的这份孝心，尊称他为孝顺之人。
太子声音虽温和平和但传扬四方：
“各位还有什么事务需要讨论？”
现场沉寂一片，无人答腔。
秦子楚拱手施礼：
“既如此，那就暂时散了吧。
三天后再相见。”
群臣们个个心思重重，走动间不断相互碰撞，宫殿中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殿柱上的龙、凤和玄鸟依旧静默地凝视着这一切。
自从王宫建成以来，它们从未移动过，仿佛对今日的变化浑然不觉。
“阿父，你应该提前告知我的。”
嬴成蟜略显不满地说，“要是我没有察觉魏辙的异样并及时叫住麃公，魏辙可能会受重伤。”
在信宫前殿，大臣们都已离去，除了站在高台上的父子俩，仅有几位宦官站在台阶上侍奉。
秦子楚转过身，面对儿子轻声说道：“小孩子家，别胡说八道。”
随后他抚摸着儿子的头温和地说：“回府整理行囊，午时去雍城。”
当嬴成蟜走出宫门时，脸上的不满依然显而易见。
他喃喃自语道：“不过就是夺权嘛，跟我装神弄鬼的……”
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呼唤：“公子成蟜，愿意陪辙散散步吗？”
这声音来自相邦魏辙，他已在殿外等候了一段时间。
老人犹如仙风道骨之人，长须随风飘动，似要乘风而去。
“不愿意。”
嬴成蟜毫不犹豫地拒绝。
华阳王后的势力变动使得父亲进一步集权，一切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在这种躺着也能赢的大好局面下，何必卷入其中呢，能混过去就绝不出头。
魏辙一愣，脸上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惊讶表情。
“哈哈，这可由不得你了！”
嬴成蟜眼前一花，一个黑影闪过，自已便被举起来了。
直到被老人抱下宫殿石阶，他还没反应过来。
阳光正好洒在一高一矮两人的身影上，如同打下聚光灯，照亮了老者的怀抱和稚童的脸庞。
“早知你会武，就不该拦下麃公！”
少年瞪着一双大眼睛，恶狠狠地说道。
这样的神情在眼里可能显得凶狠，而在老者看来，这个小娃娃却十分可爱。
老者微笑变得更加慈祥：“公子心地良善，这是秦国之福。”
“公子小小的年纪，就已经赶得上齐威王当年所为。
他在朝堂之上训斥公子，公子却还惦记他的安危。”
嬴成蟜轻轻哼了一声，昂起头来，摆出一副傲慢的模样：“得了吧，大棒子加甜枣那一套对我没用！你想PUA我、控制我，痴心妄想！”
“哦？何谓大棒子加甜枣？”
“批评是大棒子，夸奖是甜枣，通过惩罚与奖励来让本公子按照你的意愿行事，妄图塑造我的性格，妄想！”
魏辙的脚步猛然停住，脸上显现出惊讶与喜悦交织的神情：“没想到公子七岁就能初窥用人之道，先王若有灵，在天有灵定会欣慰不已。”
嬴成蟜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情绪，上朝只是顺便处理夜香之事，至于肥田的事尚未落地。
“有事就说，没事就放我下去，再多唠叨我喊人了。”
【会功夫有什么用？混江湖靠的就是势力！】
【我不信二十来个郎官拿不下你这老头儿。】
“那就说些有趣的吧。”
老人泰然处之，继续道：“公子如此不佳的态度，莫非是为了夜香一事吧。”
“你觉得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