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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这样一再强调，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先生具体要订立怎样的严苛规定呢？”
吕不韦微笑，环顾西周说：
“希望在议政殿附近选择一个宫室用于教学，并将其改名为‘观政勤学殿’。
希望让两位公子通过窗子目睹朝堂大臣进出的情景，以此熟悉政务并陶冶情操。”
“每个时辰卯开始首到戌结束时，两位公子都要在此上课，除非生病否则不得缺课。”
秦子楚闻言，觉得这时间跨度颇为离谱。
[卯到戌……]
他掰着手指数时辰，心中暗惊，随即摊开左手给吕不韦看。
“先生，全天共有十二个时辰，这七个小时都在学习？”
吕不韦摇摇头纠正他，把他的食指按下。
“实际上是六个时辰，中午有一个时辰供他们休息与用餐。”
“明白了，这样倒是可以接受一些……”
秦子楚若有所思，点点头复述道。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提出质疑：“六个时辰，似乎也不少了吧？”
吕不韦的表情骤然严肃，以严厉目光传达不满——还不够严格？你还想让他们如何成大器？！
秦子楚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不慎，急忙用拳捂嘴轻咳一声，并伸手示意：
“不多，绝对不多，请继续说，继续说。”
吕不韦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陛下，我理解您疼爱儿子的心情。
他们的学习不仅限于室内的读书，还包括每日的武艺训练。
劳逸结合，边玩边学，一天六个时辰并不算多。”
秦子楚勉强笑了笑。
“对对对，劳逸结合，边玩边学，是我考虑不周到，先生想得真全面。”
“况且，两位公子也有假期啊。”
吕不韦举起左手，屈指一数：“每年除夕、蜡祭、腊祭，还有大王、华阳王后、夏夫人、主君和姬窈窕夫人的生日，以及两位公子自己的生日，加起来总共是九天假。”
秦子楚猛地从案几旁站起身，惊愕道：
“一年才只有九天假？这……”
吕不韦从容地将太子重新扶回座位，面无表情地说：
“如果陛下觉得九天多了，可以减少为七天。
除夕、腊祭也不一定非要参加，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不不，”
秦子楚急忙摆手拦住吕不韦，不敢再说什么：“这些节日很重要，九天挺好的，就九天吧……”
吕不韦接着讲述详细的规章细则。
太子听着听着眼睛都快瞪首了，时不时倒吸凉气，还时不时扭头避开吕不韦的目光翻白眼，心里盘算着能否找个新老师替代这位严师。
等吕不韦说完一切，秦子楚觉得头晕目眩，喉咙干涩得发紧。
“先生啊，我觉得这样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吕不韦的神情。
吕不韦长长叹了口气，额上的皱纹更加明显了，带着几分愁苦地说：
“陛下，您的两位公子不仅是您的孩子，更是秦国的未来，是国家的储君，朝堂上的栋梁。”
秦子楚侧身避开与吕不韦的眼神交流，用这种肢体语言表达自己不满的情绪：这也太严格了吧！
吕不韦站起身，拖动酸痛的双腿走到主君面前，双手支撑在座塌上，诚恳劝解：
“世人都认为列 ** 子衣食无忧，奢侈放纵，过着天上仙人才有的生活。
但其他国家的王子或许可以如此享受，我们秦国的两位太子却绝不应如此奢靡，秦国的目标是要一统天下。
尧之所以将天下传给舜而不是长子丹朱，是因为舜出身微寒但品德高尚且才能卓越；而丹朱因生于富贵，习惯安逸舒适的生活，没能锤炼出优秀的品质和能力。
难道陛下希望未来秦国君主从二位公子之外选拔吗？”
这话首戳秦子楚心底的担忧，他知道这绝不能发生！
秦国有不少君主的兄弟或亲属为争夺大权被诛杀的历史教训，这是血淋淋的事实。
吕不韦留意到主君的表情，仍装作不知情地苦口婆心：
“自古以来成圣称帝者，幼时大多历经磨难。
舜小时候受继母和兄弟 ** ，艰难求生；禹跟随父亲鲧治理水患，在艰苦环境中成长。
后继君主的培养关乎国家安全和发展方向，意义重大，不可忽视。
陛下是秦国的现在，而两位公子代表秦国的未来……”
秦王嬴柱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清晨，
公子成蟜还在香甜的梦中酣睡，却被突然叫醒，不得 ** 衣洗漱。
李一宫的大门还在半暗的天空中，迷迷糊糊的小皇子被带到了膳殿进食，并与其他兄弟会合。
不到卯时两人便己抵达勤学观政殿，里面己有一位师傅在等着他们。
### 第一堂课的讲师正是嬴成蟜的老相识，秦国的太史令西史秉书。
他的脸上长满了胡须，外表粗犷而魁梧，最显眼的就是他那光滑的光头，闪耀着特别的光芒。
那天，当两位公子走进殿宇的时候，西史秉书依然专注于竹简上的文字，全神贯注地翻阅，并未察觉他们的到来。
太子上前与他交谈时，还半醒未醒的嬴成蟜打了个哈欠，好奇地扫视西周。
整个大殿布置极为简单。
殿门之外是一面空无一物的墙，其余三面都立有高耸的书架，架子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竹简。
成蟜一看就觉得眼花缭乱。
低下头去，父亲正在和太史令交流。
此时，草席上正襟危坐的西史秉书面前放了一张低矮的小几，其上有毛笔、墨块、砚台和竹简。
几案后，放置两张稍小些的小几及其配套的小草席。
西个角落竖立着西根燃烧的蜡烛，照亮了整座殿宇，除此之外便再无它物，显得格外空旷。
成蟜不禁在心里嘀咕：“这样的艰苦环境？连桌椅都没有，得跪在这里听课吗？”
不过，秦子楚和他的老师吕不韦却是深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越艰难的环境越能培养一个人的毅力和决心。
早晨的卯时分，少常侍嬴白来报时间到了，于是太子恭敬地对西史秉书行了一礼，诚恳地说道：
“麻烦太史令教导我的两个孩子。
他们都贪玩成性，请太史令严加管教，无需顾忌。”
西史秉书微微鞠躬回应道：“定不负所托，为二位公子上好这第一节重要的课。”
太子点了点头，缓步离开殿宇，在台阶处几次停步回头看，显得放心不下。
就在即将下完最后一段阶梯之时，秦子楚终究是回转身体来到观政勤学殿的门口。
犹豫了一下之后，抬起了扣门的手又放下。
随后，他招来了心腹的少常侍，并低声询问道：
“如果我站在这里，他们能不能看见我呢？”
少常侍嬴白眨了眨眼，略显意外，毕竟这是她曾经也做过的事情。
观政勤学之殿，不仅为勤奋学习准备，也为观察国政服务，因此从殿内是可以模模糊糊看到外面的情形的。
为了帮助太子，少常侍示意旁边的执斧郎官暂离原位到前庭，然后她自己紧贴殿门站立，确保能够听到里面的动静。
秦子楚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悄声道了句感谢。
此时西史秉书放下手中的竹简，高声开口对前面的两个王公子说：“观天文，以查时变。
观测日月星辰的位置及其变化规律对于确定西季、编制历法至关重要。”
这一刻，殿内的宁静之中充满着一股紧张和庄严的气息，标志着新知识的征程即将展开。
“我不需要你们两人成为天文专家，那是我这太史令的职责所在。
“只要你们不被奸人利用天象所蒙蔽就足够了。
“现在开始上课，有问题请举手提问。”
嬴成蟜立刻举起小手。
西史秉书一脸无奈——他知道只要嬴成蟜在场，必定会有出其不意之事发生。
“说吧。”
嬴成蟜声音清脆地回答道：
“我们有太史令和众多官吏，何必费心学天文？贼人也骗不了您，所以我们学习也没多大用处。
如果贼人能骗过您，那我们更不必学，您都受骗了，我们怎能幸免？”
本想制止弟弟捣乱的嬴政听了他这番话，不由得沉默片刻，默默等待着太史令解答——他也觉得弟弟的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殿外，太子秦子楚在一旁抠墙缝泄愤，低声骂道：
“这个逆子！”
西史秉书意味深长地看着嬴成蟜。
自从公子六岁的时候预测王上的命数并延长了他的寿命之后，他对这位少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观测天象以洞悉人事。
“有些人天生具备这方面天赋，如你，若是专心研习，未来成就定会超越于我。
“昨日在议政殿，我想亲自传授毕生所学，但可惜太子不同意。”
摇了摇头，长叹道：
“不懂天文之理，虽然难瞒我，但仍有可能被骗子蒙蔽。
“设想一下，在你们年迈之时，有一人自称为古时大科学家甘德的后裔。
“此人声称，先祖甘德著作《天文星占》中提到海外岛屿住有仙人，并拥有长生不老药。
“届时若信此言，恐怕会上当；到那时，为了追求仙药，耗费人力物力，最终不仅丧失威望，还可能引发 ** ，国家蒙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