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歌院,苏文若正一脸焦急的等着双儿回话,“可联系到了?”
双儿这次请假回家实际是为四小姐办事,她才刚踏进鹦歌院的大门,还未来得及换上出府的衣裳,四小姐便迎了上来。
她就着桌上的水杯灌了个饱,才气喘吁吁的回道,“联系上了,奴婢已把小姐的信件交给那位赵管事,他保证会完好无损的交到本人手上。”
苏文若哼一声,娘亲被送到那处偏远的佛寺,几乎再无回府的可能。
可她让自已去找舅舅,只是带个信,也不会损失什么。
不过,直觉让她感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在京师一处绸缎庄子的后院,赵管事把信递给了一位与沈姨娘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人。
此人便是赵明群,也是文若口中的舅舅,沈姨娘的哥哥。
赵明群是沈家的大管事,目前管理着沈家在京师的田庄铺子,沈家二老爷平日顾着南北的生意调度,多数时候都是通过账本知道个大概。
大老爷经营着新风县祖地的产业脱不开身,所以这京城的铺子,赵明群几乎是说一 不二。
而这位赵管事,也是他沾亲带故的侄儿。
赵明群看完信震惊不已,他没想到那位同母异父的妹妹,竟然混到被赶至佛寺的地步。
苏绍云,真是好得很!
两日后,一处佛寺偏远的土坯瓦房外,两位体格壮实的婆子正叙着话。
“也不知啥时才是个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谁说不是呢?我家那媳妇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离生不远了。”
“你说她……”
“甭想了,也不看看是犯了何事。二老爷直接让人给拖出来的,都不愿脏了自个儿的手,除非……”
“除非什么?”
两人说话的声音一时便低了下去。
房子里沈纤云趴在简陋的木板床上一动不动,她维持这个姿势有一会了,如果不是气息还在,也许会让人以为这就是个死人。
沈纤云周身只搭件衣服,那唯一的薄褥子也在昨儿被王婆子借走。
时至初秋,一场秋风一场凉,这时傍晚的日头已经隐至山的后面,正是到了该添衣的时候。
可床上的人只寂寂的躺着。
在靠床脚的的地上放着半碗冷饭,上面两片菜叶子已经发黄,也不知是搁了多久了。
沈纤云听着外头婆子的对话,对着床板的眼睛干涩的闪了闪。
午时兄长那边裹在馒头里的信还攥在她的手里,她在等一个时机。
半夜,这间小小的屋子便莫名其妙的着了火,好在那位女住持带了人来灭火,不然可能殃及这座本就破旧的佛寺。
睡在隔壁的两婆子惊魂未定的逃了出来。
断橼残壁中,并没有找到沈姨娘的身影。
有人往京师捎了信,苏二老爷未说什么,只吩咐去接两位婆子的人对着灰烬敬了三炷香。
文希并不知道此事,她现在忙赚钱忙得不亦乐乎。
随着市面上粮食的短缺,价格果然开始一路走高,京师的田庄里水稻已经收过一茬。
钱管事再来看望文希的时候,一张脸便笑成了弥勒佛。
他这些年身体发了福,又身高不显,脸一胖使得眼睛更小了。
除了不断的夸赞女主子的独到眼光,他还带了问题来。
“三姑娘,市面上稻米的价格仍在涨,你看接下来咱延续早季的田亩数种植行不?”
弥勒佛搓着手,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
文希抿着嘴笑,“不用,按去年的规模来吧。”
手上有两处田庄,带温泉的田庄不过一百来亩,最大的要数距新风县较近的那处,接近七八百亩,上半年也一并种了水稻。
收成固然可观,过两个月,朝廷会出面管控粮食的价格,文希可不想当出头鸟。
关键稻米也就涨这一阵,而涨价必会带动晚季的种植,等到十月收获,价格自会回落,再跟风已无必要。
钱管事略一思考,也点了点头。
只是心里的佩服又多了些,小小年纪便能沉得住气,他果真没跟错人!
文希已经吩咐钱路开始分批出售囤积的稻米,她们得在朝廷管控前全部出手。
随着稻米一批一批的出售,转眼便到了夏末秋初,而大哥哥苏文翰已经离家两月有余。
大伯母冯氏每日都在望眼欲穿中度过,便是苏老夫人,也在一遍一遍的问着江浙一带传过来的消息。
特别是看着粮食一路猛涨,这份担忧就更深了些。
苏文翰录属户部,粮食价格越高,说明灾区的情况越严峻,而户部需要筹集粮食也愈加不易。
文希想着近日回笼的银两,心虚的没有接话。
她记得上一世的岁末,三皇子系出现了不小的动荡,苏文翰的顶头上司——现任户部尚书被投了牢狱。
莫非……
京城的粮价上涨,是否是人为的手笔的呢?
前世的文希不会去思考这些事儿,但现在她一想,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
假如三皇子党借着四皇子下江浙救灾,他这边再炒高粮价,也不是不可能。
苏文翰是中秋节前夕回到京城的,文希也在这之前出完了手上的囤粮。
她不知道的是,四皇子的人一直暗中关注着京师的稻米涨价事件。
吏部掌管文官的任免,考课,为防止朝廷官员利用洪灾参与恶意操纵米价,作为吏部郎中的李延钧,便成了此次暗中调查的主力。
此刻,李府听雪堂的书房,李延钧正听着来人汇报消息。
在他面前的书案上,平摊着一沓商户资料,
这些大笔买卖的背后,几乎都能发现三皇子党的身影 。
但也有例外,厚厚一沓庞杂的商户资料中,一个来自春喜街的小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家名为太平米庄的小店,仅仅两个月就高价出手了近二十万石的稻米。
这实在算一个不小的数目。
更为稀奇的是,小店在洪涝发生前就已经在持续不断的买进了。
李延钧挑了挑眉,看到店主人名字那儿,他的眼神微动。
苏文希,那还是个小姑娘呢!想到她跪在佛前嘴里念念有词的模样,放在身侧的手掌不自觉的拢了拢。
身旁的人见年轻的主子一瞬间的走神,忍不住问道:“可是发现有何不妥?”
李延钧摇了摇头,抽出太平米庄那一页,其余归为一摞递给来人,“封起来给四皇子府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