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希的脑子里想了许多事,前世的祖母便是在这一日夜里摔倒在后花园的。
之后便偏瘫在床一病不起,甚至丧失了语言的能力,之后就不明不白的去了。
彼时似乎并无人有过异议,如果不是她重活一世,又哪里想到这上面去。
文希这些日散步时就一直观察着这座小花园,发现祖母行走的路线都极有规律,路也很平整。
并没有导致摔跤的坑洼,路面更是使用了糙面的石块,而祖母的鞋底亦是防滑的质地。
她人仍然健朗,就算独自一人,也基本排除滑倒的可能,更不用说摔到偏瘫、丧失语言的地步。
眼看着已经到了最后出事的时限,文希这晚突然福至心灵的想到了这处从未涉足过的小巷子,没想到便遇见了三婶娘背着人行此腌臜之事。
过了会儿,小花园里灯火大亮,三叔不在家。
他虽是管理着府中的庶务,但一年中却有大半时日在外奔走。
苏家的田庄、铺子分散在各处,不讲说打理,至少一年得去巡视个一回两回,又附带做些南来北往的买卖。
这一府的开销外加两位兄长的应酬交际费用,都落到他的头上。
冯氏与大伯父很快赶了过来,两人显然才从床上爬起,对这忽然出现的状况震惊不已。
但苏绍坤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朝官,只懵了一瞬便马上吩咐把这两人看管起来,又对在场的人下了封口令。
文希无意去关心他们最终如何处置。
她扶了祖母的胳膊一步一步的往寿安堂走,尽管背后哭天抢地,一片嘈杂,她的心里只觉得如释重负。
因为她知道,祖母的劫大抵是过了。
祖母前世的死多半与今日之事有关,设想如果不是自已和夏荷赶过来,以祖母老弱之身对上两个穷途末路之人,会是个什么后果并可想而知。
文希的后背出了一身汗,这时冷风一吹,便咳了起来,“祖母怎么会到那儿去?”
一直没说话的苏老太太搂紧了她,又吩咐屋里的婆子们张罗热水,暖手袋,炭火,“我亦不知,自你祖父过世后便常会在夜间乱走,方才是你那一声惊醒了我。”
文希瞪大眼睛,她的目光向旁边伺候的方嬷嬷看去,见她也轻轻的点了点头。
祖母竟然患有夜游症!
所以一切都说得通了。
文希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炉火旁,而清醒过来的祖母神色平和的坐在她的对面,在她们的面前,是一丛温暖的火焰。
莫名的,她的泪便涌了上来。
文希伸出手背去擦,好像怎么也擦不净似的。
这让寿安堂的人都极为纳罕,以为她是为那位出门在外的三叔委屈。
想到回来时文希一路紧紧的拉着她的手,苏老太太的面上也带了些深思。
这一晚的苏家三姑娘终于睡了一个好觉,连日以来的精神高度紧张已使她疲累至极。
为了显得不那么明显,文希过了几日才搬回曦棠院。
老实说她还是喜欢住自已的地方,特别是身旁的丫鬟,回来后都像是松了口气。
廖氏被关起来后,最难堪的无疑是三个儿女了,母亲做了这样的事,连带他们的身份都有了一些不确定性。
冯氏虽然下了封口令,但纸包不住火,总有些消息灵通的暗地里传播着各种谣言。
苏家三老爷于事发六日后赶了回来,而同时被带回的还有一位女子,据说唤莲娘,一回来就提了姨娘。
这让一直为他担心的两位兄长都松了口气,
廖氏被关进了之前沈姨娘所住的佛堂,而那位出了五服的表哥也被以盗窃罪送进了官府。
过了几日廖氏便死了,死前的廖氏望见了另外一个自已。
那个世界里的苏绍堂也是做着走南闯北的生意常年不归家,她自知道夫君养了外室后心中便恨之入骨,而此时恰好少女时期恋慕她的远房表哥找上门来。
她知道时,这人已经隐藏身份在外院谋了个管事的缺。
昔日的表哥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最终廖氏拗不过与这人发生了关系。
这种事有一便有二,试了之后便让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她当然怕,能不怕吗?
一想到为了生下最小的儿子文渊,她吃了多少的苦,如今儿女双全,受人羡慕,她又何苦往火坑里跳。
奇怪的是当她自已也找了野男人后,心里对苏绍堂的气莫名的就平息了。
她渴望回到正常生活中去,原本递了话想着一刀两断的。
却不料还是在二月初八这一晚出了事。
那个廖氏也像她一样,和表哥发生关系时被人撞见,只是却并未东窗事发。
因为撞见他们的唯有苏老太太一人。
表哥很快便下定主意铤而走险,最终这个和善宽容的老人被推倒在地,后脑磕在石路上晕了过去。
之后表哥当夜逃走,而她在第二日伺疾时,为保险起见给老太太水里放了使人至哑的药物。
没有人发现这一点!
老太太清醒的时候不多,有时她在身前伺候,这位婆婆也只是目不转睛的看她一会,之后便转过脸去。
这样的目光甚至一度让廖氏以为苏老太太是清醒的。
她什么都知道!
过了不久她人便去了。
廖氏也跟着流了几滴猫尿,她开始着手联系表哥,以府中危险解除重续鸳梦为由。
在他们曾经偷情的小屋,廖氏灌了他不少的酒,最终这个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便在当晚一头栽进水井里丢了性命。
面对他惊愕的脸,廖氏似乎听见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必须死啊。
廖氏的日子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当她心怀愧疚,不再对身边的男人有要求时,他们的夫妻关系也得到了缓和。
那个外室最终也都不了了之。
她们是外人眼中的恩爱夫妻,并且做了一辈子的恩爱夫妻。
廖氏在弥留之际看到另一个她所经历的一切,嘴角轻轻的勾起,并咯咯咯的笑出声来,她的笑声越来越大,震起佛堂里的陈尘无数。
那位伺候的婆子见她这样状若疯颠的样子,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可过了一会后再回来,发现这人早已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