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乱瞳孽龙
寂寥深秋，霜雪初冬。
萧瑟了许久的云水谣，迎来了初冬的第一缕霜雪，古镇街道上人们穿着厚重的衣衫，摩擦着手掌，试图为自已增添几分温暖。
临近夜晚十点，对于这座古镇的百姓来说算不得早，已到了该入眠的时间，放眼望去街铺空空荡荡，路上人影稀少，只剩下一个冒着蒸腾热气的铺子还开着。
那是个糯米糕铺。
“好水灵的姑娘，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呢！”
糯米糕铺老板娘看着眼前的美丽动人的姑娘，满心欢喜，不禁由衷的赞叹道。
那姑娘拿着糯米糕认真的咀嚼着，闻言，只是回应了老板娘一个浅浅的笑容，那般优雅的姿态却仿若惊艳了时光。
……
“丑八怪啊，大怪物啊，快快走啊，离开这啊……”街边传来阵阵孩童的吆喝声，声音十分押韵，引来了糯米糕姑娘以及老板娘的侧目。
只见那些贪玩尚未入眠的孩童，小跑环绕着一位有些奇怪的少年，
少年全副武装，厚重的衣服包裹着自已，甚至在这深夜时分，竟是戴了一副墨镜，浑身上下也只能露出额头以及眼睛下的面容，这是一个奇特的组合……
少年无动于衷的看着这些孩童，对于怪物言语的谩骂，依旧冷静。
糯米糕姑娘似乎生性善良，有种行侠仗义的本能，在这种本能的驱使下，面对这些小孩的行为感到生气。
“小孩，你们过来，我请你们吃糯米糕！”
这道声音引起了少年的注意，他平静的望向糯米糕铺的方向，直到看见那道倩影，墨镜下的眼眸略微愣神。
少年从未见过这般美丽水灵的姑娘，那姑娘长发及肩，有些自然微卷，增添了几分温婉的感官，尽管穿着冬天的厚衣，也阻挡不了她那高挑凹凸有致的身姿，气质独特犹如青莲般遗世而独立。
刚刚还在谩骂着少年怪物的小孩，很快就跑了过去，笑嘻嘻的拿起糯米糕。
“李婶，这些糯米糕的钱，记我账上吧。”少年对老板娘李婶挥了挥手，并朝着糯米糕姑娘笑了笑，裹着笨重的衣裳，挪了挪墨镜离去了。
李婶看着少年许久无言，带有皱纹的眼眸，充斥着遗憾与担忧。
糯米糕姑娘神色疑惑不解，看着老板娘轻声询问道:“那个少年好奇怪啊，大晚上的，戴个墨镜干什么？”
“还有这些小孩，为什么喊他怪物？”
李婶叹息道:“陈不染这孩子，从小和他阿公相依为命，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心地善良，勤劳坚毅，哪里是什么怪物？只是……”
“只是什么？”
李婶对着糯米糕姑娘摇了摇头，略带愁容的说道:“只是……他的眼睛有点可怕。”
糯米糕姑娘似乎来了兴致，还想追问，不过李婶却是不愿意再多说了，收拾起了摊子，想要回家。
“老婆婆，我钱还没给你呢！”
李婶回头笑了笑，道:“你是个好姑娘，替不染解了围，本该我请你的，不过既然不染说了记他账上，那就记他账上吧！”
糯米糕姑娘，望着李婶的背影，又回头望了望少年离去的背影，一阵无言。
……
陈不染推开房门，房门的嘎吱声作响，这座老屋子已经年久失修了，却是陈不染与其阿公相依为命的地方，这儿有他的阿公，在家等着他。
“阿公，我回来了！”
陈不染欣喜的喊道，脱下了外表那层厚重的衣衫，坐在了阿公的身边，与他叙述着今日的收获，赚了多少钱。
直到最后…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碰见了一位替他解围的姑娘，就把好不容易辛苦赚来的钱，给花了大半。
对此，阿公只是笑笑，并未责骂，道:“小染做得对，人家帮了你，怎么能让人家掏钱呢？……对的，有恩必报。”
可是转眼间，阿公笑容却是肉眼可见的消退了，沉声道:“小染，是阿公无能，没能帮你解决眼睛的问题，哎！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阿公，别担心，我没事的……我们好好的活下去，过好自已的日子，比什么都强，让他们说去吧……”
“可是……“
“你今年十八岁了呀！”
阿公顿时有些激动的说道，紧紧的握着陈不染的手，眼含血丝也有泪光，陈不染低下了头，望着墙壁上的时钟有些恍惚，神色也逐渐黯淡下去。
原来，他真的十八岁了……那是不是离他的死期也不远了呢？
“阿公不哭，我不会死的，一定，一定！”陈不染也紧紧的握紧了阿公的手，内心悲痛却强撑着。
他的双瞳的确有问题，几乎每隔三年就会发作一次，最为严重的一次几乎是七窍流血，抢救了许久才活过来，不过关于他的眼睛问题却并非是先天性的，而是后天导致的。
……
昏黄的灯光带走了陈不染的思绪。
那是在陈不染九岁那年。
年幼的陈不染很懂事，常常会帮阿公上山挖笋砍柴，阿公对此是反对的，在同龄孩子还在无忧无虑的玩耍之时，陈不染却已经干活了几年。
自古常言，福祸相依，可是对于这对爷孙来说，似乎并非这样。
犹记得那天突发暴雨，已经到了发洪水的地步，整座云水谣不说快彻底被淹没，也差不多了，人们纷纷避难，可好巧不巧，那一天陈不染却在山上，在山上的孽龙沟里挖笋砍柴。
年幼的陈不染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焦急的也只能边走边哭，寻找着躲避洪水的地方。
至于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陈不染就不记得了，只知道是阿公不顾生命危险，将当时已经昏迷的他带离了险地，最后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才苏醒过来。
在山上发生的事，陈不染只有零碎的印象，很恐怖……给年幼的心灵造成了创伤，他并不想去深究，也难以回忆起。
“小染，你的这双乱瞳，是在那场洪水之后才有的，你真的完全不记得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阿公焦急的询问道，希望陈不染能够说出点什么，或许还能有点活下去的希望。
九岁那年，乱瞳初现，他昏迷了几个月，近乎没有生命体征，若不是阿公坚持，恐怕所有人认为他醒不过来了，甚至死了。
十二岁那年，乱瞳伴随了他三岁，期间忍受了无数异样的眼光与谩骂，常常咳血，身子骨极为虚弱。
十五岁那年……是陈不染与阿公最不愿提及的那一年，那年乱瞳竟是充斥着红血丝，陈不染更像个怪物了。
直到最后乱瞳的后遗症爆发，陈不染七窍流血，有性命之危，据阿公所说，若不是那年正好有位路过的高人出手，压制乱瞳，恐怕陈不染难以活到现在。
直到今年十八岁了，谁也不知道乱瞳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代价或许是死亡！
“阿公别担心了，是生是死，明日就会见分晓了。”陈不染站了起身，笑道。
多年来的经历，陈不染比起很多成年人的心境都要成熟稳定，阿公迟疑了片刻，道:“你是指当年出手的那位高人吧！”
陈不染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是的，他曾说过，三年之后，会再来帮我压制乱瞳的……”
阿公面露忧色，天知道那位高人会不会来呢？
“我已经多活三年了，那位高人若没来，那也是我的命……”陈不染起身，回到了房间，不愿再面对阿公的愁容。
……
一夜无眠。
黎明破晓时分。
陈不染早早的起了，面对这可能的生命最后一日，他环绕着这座云水谣走了一圈，并非是在镇中而是边缘，因为镇中的大多数人，只会将他当做怪物！
“鱼儿鱼儿，你说我今天会不会碰到那位高人呢？他当年好像有点疯癫，我那时有点害怕！”陈不染蹲在一处小水潭面前，望着被这大雨冲刷带来的搁浅小鱼，有些同情。
于是他便捧起小鱼，将它放入了河流之中，小鱼快速的游走了，只是他能救得了小鱼，又有谁会来救他呢？
陈不染不知道，小鱼当然也不会知道。
望着落入水中的小鱼，陈不染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挪了挪墨镜，道:“小鱼都知道挣扎扑腾入水中，我害怕个什么劲……天知道我会不会碰到那位高人呢，还是考虑这个吧。”
“天呐…老夫今日运势真好，竟然还捕捉到一条刚被放生的小鱼，嗯…烤着吃香！”
就在陈不染准备离去之时，却是突兀的耳边响起这道声音，猛然间转过身去望着那道人影，是个老头……
正捧着刚他被放生的小鱼流着口水，陈不染有些无言以对，没想到这条小鱼又被抓了，可陈不染又凭什么再次救它呢？因为这是别人钓上来的。
“年轻人，你有点眼熟，在哪见过你。”那位疯疯癫癫的老头说道，瞥了少年一眼。
陈不染怔住了，瞪大了眼眸，沉寂了许久的双眸中顿时迸发出激动的光芒，他认出了来人，于是万分惊愕欣喜:“高人前辈？！您真的来了，求您救我。”
眼前的老头，便是曾经救他的那位高人，陈不染没想到真的遇见他了，高人性格疯癫言语举止异于常人，对于少年的求救，并未回应，而是对着小鱼困惑的说道:“鱼儿，我吃饱了才有力气救人，你愿不愿意让我吃了，去救人呢？”
陈不染的心凉了半截，在他看来，这种行为就是在扯淡，小鱼哪里愿意被吃呢？
不吃饱，不救他吗……
就算陈不染能操控小鱼，让它同意，可是他能做出这种放生又杀生的事情吗？
似乎罪恶滔天！
“你说呢？年轻人。”高人不再疯癫，注视着少年，给他带来了压力。
陈不染沉默了许久，面容平静，终于开口道:“晚辈可以为您再钓一条鱼，让您吃饱，希望您能放过手中小鱼。”
高人愣住了，呆滞片刻，看了陈不染许久，旋即开怀大笑道:“好！好一个少年郎，这是我生平听到最有意思的答案。”
高人气质变得威严神圣，眼瞳中似有着神光流转，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有些被唬住了，大脑身体有种本能的驱使回答他的一切问题，脑海中一片空白，像是陷入了迷雾梦魇中。
“陈不染。”
“那年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个直击本源的问题，陈不染额头冒出了丝丝细汗，脑海中有股清流涌动，尘封多年的记忆被打开。
“我在孽龙沟砍柴……”
“然后呢？看见了什么？”
“龙……”
“什么样的龙？”
陈不染寂静沉默了许久，神色木讷，墨镜碎裂，那双恐怖的乱瞳暴露于世间，显得邪恶而又神秘，弥漫着滔天的威压，周遭河流波涛涌动。
“那是一条。”
“盘旋在山峰中，沐浴雷劫，龙吟咆哮，身长数百米的……”
“乱瞳孽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