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过濒死体验?”
“是的,在梦里,并且很真实。”
老实说,心理医生希望言雾梨在陈述这段话时情绪崩溃,大哭大吵大闹大叫。
也不希望她同现在这样,用着平静的语气,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在心中的小本子上记录上有过濒死体验和解离反应。
做心理医生这么多年,她不会怀疑这的真实性,因为这是最好的答案。
只是现在的言雾梨心中一潭死水的沉寂。
如果人开始不能为微小的事物而感动,那么地震山洪的噩耗想必也惊闻不了。
如果活着和死亡的本质无异,那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mect,我认为你并不想体验。”
mect是无抽搐电击休克。
可即使是无抽搐,打上麻药,也无法掩盖患者在治疗途中将会失去尊严的事实。
失禁和失言,这对于大部分高知人类都是无法接受的。
言雾梨又喝了一口水:“我了解过,没这个必要,因为濒死体验并不伴随着我,我的幻觉来源不是这里。”
心理医生看得出来,言雾梨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展现出痛苦的反应。
“sorry。”心理医生开口打断,“我希望你能接受治疗,也就是说实话,不要对我撒谎。”
心理医生很惨,他们只能靠自己的见识去分辨患者究竟是在说谎还是实话实说。
“没有说谎,那只是梦,我也只把它当做一场梦。”言雾梨接着说,“只是因为我的职业特殊性,我把那段梦境以文字的方式记录了下来。”
“一个自认为穿进别人小说中的无知作者,遇上了一个人格魅力很高,却没有道德的女主,她很爱她。”
心理医生找到了一些线索,她曾了解过那本书,所以知晓剧情,开口补充:
“所以那位小作者心甘情愿地被女主利用,即使付出一切,只要她愿意。”
“所以你是把自己代入进去了吗?”
言雾梨摇了摇头:“不,我只是像是以一种旁观者的第三人视角讲述她们的故事。”
“我观爱情如圣神的金字塔,远观伟及,自身并不愿靠近看的斑驳。”
“我是写恋爱小说的,爱情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完美的感情,可是现实世界却将我的幻想夷为平地,碾为尘埃。”
“所以我并不愿意接触任何一个具体的人,我渴望爱情,可我打心底认为我不配。”
心理医生不得不承认,言雾梨真的很有文采,她天生就该是吃写作这碗饭的。
可同时,她也为言雾梨加了一个自我配得感低以及完美主义的标签。
她的问题很大,不好解决。
这真不是一件好的差事,很棘手不过还好赚钱。
心理医生开始梳理思路,打算找到突破点逐一下手。
“所以说你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据你刚才描述,你似乎并不在意它们。”
“没错,这些我都不在意。”言雾梨点点头,不急不缓,“只是遇到了那个完美的人。”
“在现实?”
言雾梨呼了口气,然后说:“是的。”
“她依然爱我,可是我不爱她。”
..........
问诊的时间久的超过了言秋熙的预期,她在候诊厅等着自己妹妹从那个问诊室走出来。
又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言雾梨出来,手里还拿着几个单子。
言秋熙起身走了过去,还没问就听她说:“医生让我再去做几个检查,验血和心电图什么的,我不知道有什么用。”
“没事,我陪你。”言秋熙不急,语气变得轻飘飘。
跑上跑下地忙活了一通,等再回到诊室门口己经是中午了。
诊室里面有人正在问诊,门口的铁椅子上还有人等着,言秋熙她们只能重新等。
言雾梨似乎觉得这样的沉默过于尴尬了,于是主动开口:
“我认识到了另一个我。”
一个产生于自己口述中的,一个将所有情绪都藏起来的言雾梨。
“你喜欢她吗?”
言秋熙坐在她身旁,静静地看着她。
“我理解她。”
言雾梨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点点收紧,心跳有些加快。
“喝水吗?”言秋熙看出了她的不适,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
“不用谢。”言雾梨下意识将和鹿枝相处的模式用在了姐姐身上,旋即一愣。
言秋熙也一愣,然后在她反应的间隙明白过来:“你会为了我和小鹿活下去吗?”
“我会活下去,但不是为了你们。”言雾梨扬了扬眉,勾唇,“或许你有些高看你和小鹿在我这里的地位了。”
“这还真让人伤心。”言秋熙轻耸双肩,笑了笑。
心理医生站在诊室门口,朝她们这边喊:“言雾梨女士在吗?”
“不需要家属领报告,看起来还不算差。”
言雾梨挑了挑眉,安抚似的拍了拍姐姐的肩,换来一个轻哼,起身进诊室关上门。
十多分钟过后,她拿着装着诊断报告的袋子走出诊室,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要看吗?”她把袋子递了过来。
言秋熙只是看了它们一眼便收回目光:“上车再看。”
“你觉得你会一个人生活吗?”
之前言秋熙说过,只要言雾梨状态良好,她就从她家搬出去,不再看着她了。
“你说我要请个保姆吗?”言雾梨又在打趣。
走出医院,放眼望去能看到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病症轻度,无需进行专项治疗。”
“嗯,精神类药物伤害大,而且医生说我己经有些抗药性,让我自行调节。”
言雾梨坐在后排,看着窗外,感觉自己似乎游离于世界之外。
好惬意。
“你确定你没有谎报病症或是偷藏报告?”
“没有。”言雾梨说的理首气壮。
自己怎么可能偷藏报告,这当然......是绝对的啦!
心理病症往往不止一条,她的病症是轻度,可是她原本的心理保护机制己经被摧毁。
她无法自救。
言秋熙主动道:“那我今天就搬回去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可没有免费保姆帮你了。”
言雾梨身体放松的靠在后座上,敷衍地嗯了几声。
她们都不喜欢说什么关心的话语,也没人打破这沉默的氛围,一路无言。
停在言雾梨家楼下,言秋熙下车,两人一起上了电梯间。
“我午餐还没有着落,要不你给我做好再搬走?”
很奇妙,自己妹妹都经常和自己开起玩笑了。
那这是否代表在小鹿那里,自己也己经算是好相处的呢?
言秋熙还记得刚到蜀城的那段时间,鹿枝甚至可以说有些怕自己,虽说有一些年龄差在里面,可或许也有自己不太好相处的问题在里面。
中午言秋熙给妹妹做了两道小炒菜和一道汤。
没有作为离别餐的丰盛,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但言雾梨吃的很香。
收拾完自己留在妹妹家的东西,言秋熙站在玄关朝她挥了挥手:“我先走了,不想自己做饭就来我们那里蹭,反正也就十多分钟的车程。”
“好。”
等姐姐走了,言雾梨才坐在沙发上,枕着靠枕拿出了那个被藏起来的报告,上面写着,爱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