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军右翼,织田家六部番队沿着姊川河岸依次排兵布阵,组成大雁之阵。
其中木下秀吉的三番队夹在池田恒兴与柴田胜家中间。
“主公大事不好!敌军前锋击溃了我方第一番队的坂井政尚大人!”
在战场上以机动性著称的野武士首领,蜂须贺正胜骑马狂奔,从前方将这一重要情报告知木下秀吉。
木下秀吉闻言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喊道:
“怎么可能!主公给我们每支番队各安排了三千兵力,决战才刚刚开始,坂井政尚大人这么快就溃败了?!敌人前锋是谁,竟会如此勇猛?!”
蜂须贺正胜来到木下秀吉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回应道:
“听闻是浅井家猛将,远藤直经大人!”
木下秀吉一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恍然明悟,叹服道:
“在下曾在京都与远藤直经大人有过一面之缘,浅井长政大人曾介绍其为‘浅井家头号勇将’,当时不以为意,如今交手过后,才知道对方的恐怖实力啊!”
在木下秀吉身后,他的同母异父弟,木下小一郎改名为木下秀长,望见远远地有一支浅井家的轻骑兵,硬生生从两军防线之间撕开一个口子,径直朝着龙之鼻冲杀。
木下秀长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呼道:
“兄长大人!你看那是什么?!”
木下秀长的一声呼喊,顿时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木下秀吉踩在蜂须贺正胜的肩膀上向西南方向眺望,差点一个趔趄跌落下来。
这时候,木下秀吉身边的军师,竹中半兵卫立刻明悟敌人意图,立马进言道:
“主公情况不妙!原本担任着牵制任务的我们,竟然反过来被敌人牵制了!那远藤直经拼命冲阵,乃是为了配合那支轻骑兵!而敌人的目的,是织田大人本阵!!!”
竹中半兵卫一通分析之下,所有人也纷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杀啊!!!”
就在木下秀吉等人还在惊疑不定之际,第二番队的池田恒兴则是与浅井家前锋展开激烈战斗。
漫天的叫喊声、杀伐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木下秀吉攥紧手中的武士刀,气得咬牙切齿道:
“可恶!敌人竟是如此奸诈恶毒,这样一来,我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守住防线与回防高地只能二选一!”
“没想到,曾经桶狭间的故事,会在今天重演!”
蜂须贺正胜脸色也无比难看。
木下秀长心急如焚,赶忙说道:
“兄长大人不要在犹豫了,当然是优先护驾啊!”
而木下秀吉则是转过头与竹中半兵卫对视一眼。
竹中半兵卫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明白主公也是回过神来,敌人一支轻骑兵能从防线这里朝着龙之鼻冲去,那就意味着我方也能从这里冲到敌人的本阵。
是危机,更是机会!
但是!
没有上面的命令,谁都不敢下这个命令!
木下秀吉脑袋转的飞快,还是决定不要铤而走险,选择了一个折中的策略。
“我们先绕过池田大人的战线,往德川大人那边靠拢!”
“可是……”
木下秀长皱起眉头,“这样做意味着护驾的功劳将会让给别人!”
不过木下秀长话音未落,竹中半兵卫便上前公开支持道:
“在下服从主公的命令!”
“竹中大人,您!”
“不要再说了!”
蜂须贺正胜打断两人,说道:
“服从命令是我们的天职!”
“哈!”
木下秀吉深吸一口气,小碎步来到竹中半兵卫身边,他避开了其他部下,忧心忡忡道:
“半兵卫,此战我们不求首功,确保无过,你觉得如何?”
竹中半兵卫点了点头,沉声回应道:
“战机瞬息万变,若是织田大人遭受奇袭,我方右翼只能被迫回援,而到了那个时候,真正有机会能够击败敌军的人,非德川大人莫属!”
“和我想到一起了!”
木下秀吉拍了拍竹中半兵卫的肩膀,脸色凝重道:
“辅助我进行战场调略,提前在德川大人那边站住阵脚!”
“哈!”
就在猴子和军师两人筹谋的时候,蜂须贺正胜接到本阵的急讯。
“主公!织田大人严令!全军不可退却,倾力支援德川势!”
此话一出,猴子和军师以及所有人都被信长这个颇有魄力的命令吓了一跳。
竹中半兵卫赶忙提起武士刀,大喊一声:
“主公!看来织田大人已经识破对方的计谋了!”
“不要犹豫了,迅速前往左翼!”
木下秀吉被蜂须贺正胜提起衣领丢到马背上,深深的回望龙之鼻,叹服道:
“真不愧是主公,如此胆魄实在令人恐怖……”
……
“我本以为本多忠胜大人就已经是天下无敌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要勇猛!”
“敌将报上名来!”
负责牵制浅井家的第一道防线,坂井政尚败退下来,很快便被池田恒兴的二番队顶了上去。
池田恒兴已经感受到来自浅井家先锋的强大压力,更是在见到敌将勇往直前,疯狂屠戮着我方足轻的一幕后,拔刀大喊。
只听不远处,那身材魁梧的黑汉策马狂奔,手中长枪不断朝着下方刺去,很快便无人敢接近其周边,不屑冷笑:
“本大爷远藤喜右卫门尉直经,区区一个乡下武士又怎能与本大爷比较?!”
远藤直经大言不惭,接着嘲笑道:
“我见你好像是织田老贼的近臣,叫什么池田恒兴是吧?我先杀了你,再杀了织田老贼!”
“八嘎!”
池田恒兴本以为对方是个人物,怎料满嘴脏话,一点都没有武士气节,他满腔怒意暴喝道:
“我家主公带你浅井家不薄,你浅井家就是一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口舌之辩何须多言,问过本大爷的宝枪再说吧!”
远藤直经猛地扬鞭策马,一马当先竟是朝着池田恒兴杀了过来。
池田恒兴虽然不擅长领兵作战,但他这些年也是跟着信长南征北战,积累了一些战斗经验,对身边部下下令道:
“杀鸡焉用牛刀?诸将前去给我围杀他!”
“遵命!”
池田恒兴身边数名母衣众出身的副将领命,策马冲去。
此时,池田恒兴观察到身后葫芦旗帜,那是木下秀吉的第三番队。
他还以为对方是来支援,心中大定,朝着不远处木下番队那边喊道:
“猴子!我们一鼓作气破掉敌人先手役!”
怎料猴子朝着他这边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边快速进军。
这一幕令池田恒兴有些摸不清头脑。
而在猴子他们走后,第四番队柴田胜家的骑兵队赶了过来。
“五月雨击!”
骑在马背上的柴田胜家是个名副其实的战争高手,他率领的部队个个都训练有素,在接到大将命令之后,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弯弓搭箭,朝着远藤直经的先手役激射而去。
嗖嗖嗖!!!
犹如雨幕一般的箭矢,连续五段射击,硬生生给逼停了敌人的冲势,给了池田恒兴珍贵的喘息机会。
“柴田大人!刚才猴子从身后经过却不来支援,这是为何?!”
池田恒兴调转马头侧目询问。
柴田胜家脸色凝重,皱起眉头说道:
“你在前线或许难以发现,有一只敌军已经攻入龙之鼻了!”
“纳尼?!!!”
池田恒兴闻言大惊失色,“龙之鼻可是信长大人的本阵,你不去支援反而来我这里干什么?!”
“主公有令,全力支援德川大人!”
柴田胜家眯了眯眼睛,朝着猴子离去的方向望了望,道:
“这是一场将对将的博弈,就看谁的大将能撑得下去了!”
“你这是要把主公置于危险之地啊!”
池田恒兴大怒道。
“池田大人,我愿意出手帮你拦住敌人,乃是为了织田家!希望你不要冲动行事!”
柴田胜家面容果决,在家中,他与池田恒兴的关系还算不错,但在战场上,他就是一位真正的将军,一切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可恶!!!”
池田恒兴见其态度坚决,只能无奈作罢,眼睁睁望着柴田胜家前往德川势所在的左翼。
“射完就跑,算什么英雄!够胆留下来吃你爷爷一宝枪!”
远藤直经这是第二次见到有番队不来支援,反而前往三田村方向,这一信号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骂骂咧咧,就是想激怒柴田胜家留下与自己决战。
“哼!蠢货!”
柴田胜家都懒得正眼瞧远藤直经一眼,扬长而去。
池田恒兴心中,这场战争胜利的意义远远比不上信长的安危,他咬咬牙,还是在前线中抽出了五百兵马,亲自带人朝着龙之鼻支援过去。
这就是池田恒兴明明是织田信长身边信赖的亲信之一,最有机会成为德高望重的家老之人,却始终不能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本质原因。
……
“主公,臣谏言。”
“放任敌方前军通行,我们从中军开始拦截!”
“直接切断敌人联系,必然会引起敌人骚乱!”
“趁此机会,配合织田势对敌人进行围剿!”
“……”
这是军配所新任军配,沼田祐光的破敌之策。
南军左翼,德川家康亲自坐镇中军。
他坐在板凳上两腿大开,妖刀村正插在他脚边的青草泥土里面。
就在刚刚,朝仓-浅井联军的前军五千余兵,与德川本阵仅仅隔着五百米的距离,有惊无险地经过。
前军可以包围德川势,也可以直接攻入龙之鼻本阵,但这些都并不重要。
因为他是进击的家康!
德川势的目标,是直接摧毁敌军本阵!
沼田祐光在军帐外得到急讯,立刻回到家康的身边。
“主公时机已到!只是……”
沼田祐光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犹豫道。
德川家康手中攥着服部半藏传递来的纸条,早在沼田祐光之前就已经得知整个战局的动向,笑了笑道:
“只是信长大人下令,拒绝撤兵支援本阵,不惜一切代价攻伐敌军本阵。”
沼田祐光深吸一口气,连连叹服道:
“织田大人的决定,真是难以置信啊!”
“这样的话,你献策的前半段可以实现,但后半段……我想织田势不会配合我方围剿放进来的敌人前军了吧。”
德川家康淡然说道。
沼田祐光羞愧难当,跪伏在地说道:
“万分抱歉,臣错误判断了织田大人的魄力,延误战机……”
“祐光,你还是不够了解信长大人的秉性,不过,你似乎更不了解我……”
德川家康缓缓站起身,悍然拔刀,气冲云天,朗声道:
“以为是瓮中捉鳖?”
“大错特错!”
“是直接腰斩!!!”
德川家康话音刚落,整个用屏风围成的军帐轰然倒塌,帷幕飘落的间隙,沼田祐光看到了本多忠胜、榊原康政、酒井忠次、大久保忠世、鸟居元忠等德川悍将,整装待发!
“主公,这是……”
沼田祐光吞了吞口水,刚刚还在感叹织田信长的魄力,现在却被德川家康的霸气所彻底折服!
“儿郎们!尔等冠以吾‘德川’之名,让敌人感受到被支配的恐惧吧!”
“全军出击!”
“目标:敌军本阵!”
“嘿……嘿……哦!!!”
“……”
时间刚过晌午,德川势在清晨与敌人短暂交锋过后,终于开始动手!
举着三叶葵家纹的大纛,德川势五千兵马主动出击。
木下秀吉番队、柴田胜家番队见势,无需传递情报,直接配合德川势对朝仓-浅井联军进行阻截。
整个战场的形式似乎又变得诡谲云涌起来。
……
“德川家康此人阴险狡诈,绝对没憋什么好屁!”
朝仓-浅井联军本阵。
虽然清晨时的战斗我方占据有时,但浅井长政却表现地更加担忧。
朝仓景健则是不屑冷笑道:
“浅井大人,您是在是太看得起东海那群乡下武士了!”
“织田信长不也是从尾张的乡下地方崛起的吗?乡下武士,没一个善茬!”
浅井长政沉声回应道,一股不祥的预感愈演愈浓。
“呵呵!”
朝仓景健不置可否地轻蔑笑道。
然而下一刻,他笑不出来了。
“主公大事不好!敌人切断了我们与前锋的联系!”
“纳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