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自然听了,往菜地方向看去,只见冯照山、包前芳带着一老二少,五个人一起走进了小院。
冯照山、包前芳陪着,走在当先的,是一个五十岁出头的男士。
男士一身灰色的中山装,黑皮鞋油光锃亮,正是原区教育局总务科的童达理科长。
蒙自然见了,心中暗赞:“九年未见,童达理的长相变化不大啊!”
再看童达理身后,跟着一对十七八岁的男女青年。
男青年贴身穿着白衬衫,衬衫的领口,打着棕色格子领结,外穿棕色格子薄西服,脚蹬一双黑皮鞋,显得潇洒贵气。
女青年贴身穿着木耳边的站领白衬衫,衬衫的站领上,束了根棕色格子的窄飘带,外穿棕色格子西服套裙,脚踏一双黑色高跟皮鞋,看着时尚高雅。
蒙自然擦了擦眼睛,仔细再看:他们两个,不正是童俊、童丽兄妹吗?!
童俊走近,假装不认得蒙自然,笑道:“这位先生,您知道蒙自然老师在哪儿?”
女青年见了,一把拉住蒙自然说:“蒙老师你看,童俊还是老样子,长不大!”
蒙自然也拉了童俊,说道:“童俊,童丽,你们好啊!第一眼,我还真没认出你们,心里在想,是哪里的神仙下了凡?!”
童丽听了开心,童俊不等她说话,看了看蒙自然,逗道:“蒙老师,你的个子,又长高了不少啊!”
蒙自然听了,举起手唬他,童俊见了 忙闪在了一旁,让蒙自然与童达理叙话。
想起教育局通知上,童达理有了新职务,蒙自然忙握住他的手,说道:“童副组长,您大驾光临,三家村学习班蓬荜生辉啊!”
童达理听了,摇头笑道:“什么副组长,是童达理,童跑腿的。我就为你这样的办学精英,过来说说话、办办事罢了!”
说完,他扫视了一圈,只认出了田可爽一个人。说道:“花露南岗学校,不光校舍变化大,人员的变化也不小,我只认得蒙老师和田可爽两个人了。”
本来,因为强行应聘的事,田可爽对童达理印象不好。
今天见他和蔼可亲,也就松弛下来,笑道:“我当年骂过您,您不记恨啊?”
童达理听了,脸上一凛,说道:“哪里的话!
当年我受魏朴报蒙蔽,带他来应聘,差一点伤了花露南岗学校师生的心,现在想想真后悔。
好在魏朴报罪有应得,己经被政府绳之以法。
再说,你田可爽的大名,在南京中小学里,知道的人可不少啊!
当年,你代表区教育局,参加全市的体育比赛,可没少拿第一名,我怎么敢忘记啊?!”
田可爽听了高兴,给他倒了水,说道:“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早就应该忘记了!您能记得我,是因为,我爸爸给你们家开车吧?!”童达理听了微笑不语。
田可爽见了,指着芮康城说:“现在,己经没有花露南岗学校了!这是我们三家村学习班的负责人,芮康城老师。”
芮康城听了,走上前与童达理握手,说道:“承蒙大家看得起,让我临时负责。”
接着,他给童达理介绍了众人,童达理和大家一一握手。
当童达理得知,梁九斤是梁有余的儿子,心里多了一份敬重。
心想:“当年,我来参加梁有余的婚礼,熊希龄、蔡元培、陈鹤琴等人,或送来贺联,或登门致贺,可见梁有余在民国教育界的影响力非常大。”
想到这儿,他上前拉住梁九斤,上下打量了一下,见他长得虎虎生威,叹说:“不愧是梁前辈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啊!”
梁九斤听了,摇头说:“童伯伯好!是虎父出犬子,我无能,到现在也不能救醒爸爸。”
童达理、童俊、童丽听了,大惊失色,纷纷看着芮康城。芮康城见了,把梁有余出事的经过说了一遍。
三人听了,忙站起身,与众人走进梁家,见梁有余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心里十分难过。
童丽看了不忍,趴在蒙自然身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艾叶见了,上去抚着她的肩,低声相劝。
从梁有余家出来,众人在小院坐下,童达理说:“梁前辈的事迹,配得上一枚胜利勋奖章。”
见众人不解,他又说:“去年9月,国府公布了《颁给胜利勋章条例》,今年1月,又修正为《颁给胜利勋奖章条例》。
《条例》第三条,规定了公务员颁奖范围:
第一,对于抗战大计赞划匡襄勋劳卓著者;
第二,守土有功者;
第三,受敌伪胁迫不屈者;
第西,抗战期间服务八年以上考绩优异现仍在职者。”
见众人听得认真,他接着说:“《条例》第西条,规定了非公务人员颁奖范围:
第一,对于国防建设有专门发明或重大贡献者;
第二,增加生产运输物资大有裨益于军需民食者;
第三,维护地方救助灾难保育难童者;
第西,宣扬正义鼓励民气作育人才着有绩效者;
第五,受敌伪胁迫不屈者。”
说到这儿,他分析道:“无论梁前辈是否属于公务员,他都有获奖资格。”
周娴香听了说:“我们不需要胜利勋奖章,只要老头子能早点醒过来,就阿弥陀佛了!”
蒙自然听了,摇头说:“周妈妈,胜利勋奖章,不单是对梁爷爷的表彰,也是激励同学们努力学习的好物件。
它能让同学们明白,他们学习机会的来之不易,只有努力学习,才能对得起梁爷爷!”
众人听了点头,芮康城问道:“这枚胜利勋奖章,能不能作为学习班转公立学校的加分项?”
童达理听了,点头说:“芮校长,今天我们来拜访,一是叙旧,二是受人之托,看看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学习班转公立的事情,不妨请你详细说说。”
芮康城听了,就没有客气,把这一段时间,大家讨论的相关事情,对他说了一下。
听完,没等童达理说话,童俊就说:“叔爷,我和童丽能有今天,多亏了花露南岗学校对我们的教育,你一定要帮三家村学习班,让他们能成功转公啊!”
童丽听了,也说:“这里是我们的母校,蒙老师是我们的启蒙老师,在西安的时候,我做梦都回来了好几次呢!”
童达理点头,笑道:“我也没说不帮啊!问题是,三家村学习班,己经达到转公立的条件,这个忙不用我帮了!”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激动得叫了起来。
蒙自然立即吩咐梁九斤,去把秦司远叫来,然后,请童达理解释一下。
童达理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我现在是南京教育局筹备组成员,对公立学校备案情况比较了解。
目前,南京市的教育现状是:学校、教员、资金稀缺,生源充裕,适龄学童人数,己经接近战前水平。
按照你们学习班的规划,以及南京市的整体办学水平,你们在生源、教具、教案、校舍上,己经达标,在教员、资金、管理上,也基本达标。
教员方面,现在,师生比例可以放在1:10左右,其中,教员许可状过期的,允许扣除1937年至1945年一段,以计算五年有效期。
例如,蒙老师是1935年7月拿到的许可状,到1937年7月,有效期刚过了两年,把1937年7月至1945年7月扣除,后面还有三年有效期,应该在1948年7月到期。”
蒙自然、温可可、艾叶、芮康城听了,都放心下来,点头微笑。
看着他们,童达理接着说:“为缓解教员不足的状况,教育局己经出台了针对性的措施。
对于教员许可状过期的老师,以及尚没有教员许可状的老师,筹备组每月都会安排一次考试。
增加考试频次的目的,就是想让立志从教的社会人士,能尽快充实到老师队伍中来。”
田可爽等人,还没有教员许可状,听了以后,非常开心。
童达理想了想,继续说:“学校的后勤保障人员,暂时由学校自行备案,自行管理,教育局没有特别的要求。”
一开始,包前芳担心自己没有文化,年龄偏大,教育局领导不会批准自己入职,听童达理这么一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芮康城想起办学资金上的困难,问道:“在资金方面,教育局能不能给予一些支持?”
童达理听了叹气,摇头道:“抗战结束以后,百废待兴,政府教育经费非常紧张,己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目前,只能保证教育指导层面的各项用度,对于中小学的资金支持,非重点不特批!
其实,我们筹备组也知道,学校重建重启、增班增师、教具教案等方面,都需要资金支持。
只不过,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目前,我们只能在政策上,给予大家支持。
例如,降低对校舍、教具的要求,提高了教员许可状的考试频次,制订了合理的学杂费标准。
教育局的目的,就是为了鼓励社会力量,积极参与教育恢复重建工作。”
想了想,他觉得还没有说清楚,又补充道:“等教育局正式成立以后,我们还会加强教育指导、规划、培训等工作。
对公立、私立等域内办学机构,进行分化管理。我们的目的,是力争不让一个学校、一个学生掉队。
你们办的学习班,可以在备案、备考、备建上,三箭齐发,只要解决了资金问题,就会一顺百顺。
我在这里,预祝你们成为南京市第一批验收达标的公立学校。”
芮康城听了,无奈地点了点头,笑道:“谢谢童副组长的介绍,你今天说的这几点,对我们是极大的鼓舞。
有了教育局的支持,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脚干了!”
说话间,梁九斤带着秦司远、秦关意过来,芮康城给童达理作了介绍。
接着,秦司远与大家一起,又问了各自关心的问题,童达理一一作了解答。
最后,蒙自然问:“您一开始说,今天光临学习班,一是叙旧,二是受人之托?”
童达理见他问起这事,侧身对童俊、童丽笑道:“这个问题,你们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