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兰点了点头,而后便将事情娓娓道来。
盛淑兰乃是盛家长房嫡女,算是盛明兰的堂姐。
她早年出嫁,夫家是宥阳县孙家的孙秀才。
孙秀才父亲早年亡故,母亲将孙秀才一人带大。
孙秀才少时颇有才名,早早便中了秀才功名。
也正因如此,被盛家长房看重,将盛淑兰许配给了孙秀才,还给了一笔丰厚的陪嫁。
盛家长房本指望孙秀才能够一往无前,走科举之路高中进士,也好为盛家长房多一份保障与依靠。
然而孙秀才这个人自从娶了盛淑兰,手里有了钱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孙秀才整日里和宥阳扬州的富家公子哥儿一起眠花宿柳,喝酒狎妓,将学业彻底荒废。
盛淑兰与孙秀才成婚数年,孙秀才打着科举之名从盛家长房要了不少银子,但都是供应自己吃喝玩乐。
至于秋闱,孙秀才也参加了两场,都是名落孙山,连举人的影子都望不到。
眼看如此,盛家长房也就明白了,孙秀才是烂泥扶不上墙,没什么指望了。
只要孙秀才能踏踏实实和盛淑兰过日子,那也就罢了。
可没想到孙秀才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居然还起了幺蛾子。
孙秀才是烟花柳巷的常客,不久前被宥阳千金阁一名青楼女子迷了心,这青楼女子说自己怀了孙秀才的骨肉,非要让孙秀才为她赎身,纳她进门。
这让盛淑兰实在无法忍受。
其实盛淑兰也不是善妒之人,为孙秀才也操持了几门妾室。
但和青楼娼妓同在一座屋檐之下,是盛淑兰绝不能接受的。
孙秀才一怒之下便要休妻,这对盛家来说,是偌大的羞辱。
若是盛淑兰真的被休妻了,那盛家其余未出阁的女子,都会蒙上污名。
在听完了盛明兰的话后,贾琅略一思索后说道。
“明白了,现在无非就是休妻和离的问题罢了。”
“孙秀才这边坚持要以七出之一的无所出为由,休掉盛淑兰。”
“盛家的诉求则是要和离。”
“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啊,以盛家在扬州的名望,不至于被这种泼皮拿捏住吧。”
盛老太太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公爷说笑了,倚势凌人,从来都不是盛家行事的准则。”
“而且孙家在宥阳也是有一号的家族,虽然比不上盛家,但也不可能任凭盛家欺压。”
“事情闹大了,对盛家脸上也无光。”
听到这里,贾琅倒是深以为然。
江南宗族势力盛行,内部家族如何勾心斗角龌龊,倘若遇到外人欺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盛家在扬州再厉害,也做不到一手遮天。
若是强逼孙家和离,闹大之后,对盛家的名声很差。
听到这里,贾琅沉思片刻后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而后意味深长说道。
“老太太,明兰,你们难道没有察觉到,孙家的情况有些奇怪吗?”
盛老太太和盛明兰对视一眼,而后有些疑惑看向贾琅。
“请公爷赐教。”
贾琅淡然一笑说道。
“盛淑兰与孙秀才成婚多年,无有所出,包括她为孙秀才操持的几个妾室,也都无所出。”
“偏偏孙秀才找了一个青楼女子,却怀了孕。”
“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什么蹊跷嘛。”
听到这里,盛明兰还有些茫然,但盛老太太却恍然大悟,瞬间就想明白了。
“公爷的意思是,那孙秀才十有八九是没有传宗接代的能力,所以淑兰和几个妾室都无所出。”
“但这个青楼女子,一双千人枕,很有可能是不知道怀了谁的野种,所以才以狐媚手段蛊惑了孙秀才,打算借此赎身。”
“如此说来,事情便又有转机了。”
盛明兰听后赶忙摆了摆手说道。
“祖母,您该不会是打算将此事告知孙家,以此来换孙家回心转意吧。”
“这个绝对不行,看孙家母子的德行,淑兰姐姐这些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如今淑兰姐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和离,咱们可不能再把她往火坑里推了。”
贾琅微微一笑安抚道。
“哪跟哪啊,老太太能是这个意思嘛。”
“都说了那孙秀才十有八九没有传宗接代的能力了。”
“盛淑兰跟着他还做什么,肯定是要和离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确认一下此事了,只要消息确认下来,有这个把柄在手。”
“孙秀才除非半点脸面都不要了,想让整个宥阳,整个扬州都知道他是个王八,否则的话,除了乖乖答应和离,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附和说道。
“没错,公爷说的乃是正理。”
“只不过这孙秀才怕是不会轻易配合问诊的。”
贾琅气定神闲说道。
“配合不配合,也由不得他。”
“行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明兰,你安排个人为亲兵引路,让他们去孙秀才家中,把孙秀才带来。”
“另外的话,请淑兰姑娘过来一下吧,我为她诊脉,看看她身体如何。”
盛明兰乖巧的答应了一声,随后便起身离开了堂中,贾琅则是悠闲的跟盛老太太聊起了天。
看着眼前处事如此周到妥当的贾琅,盛老太太也是心中不由得一阵赞叹。
虽然是年少身居高位,但贾琅行事周到老练,刚柔并济。
自己的孙女跟着此等人杰,自己也能够放心了。
不久之后,盛明兰便带着盛淑兰来到了堂中。
此时的盛淑兰双眼红肿,面色憔悴,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一直饱受婚事困扰。
盛淑兰来到近前行了一礼后说道。
“见过二祖母,见过公子。”
盛老太太心疼的搀扶起盛淑兰说道。
“好孩子,快坐下吧,这些时日,你受委屈了。”
盛淑兰摇了摇头说道。
“为了淑兰的事情,让您和家里人都费心了。”
盛老太太温和握住盛淑兰的手后说道。
“傻丫头,说这些做什么,都是一家人。”
“看你这些时日憔悴消瘦的,来,让贾公子帮你把把脉,别把身体搞垮了。”
盛淑兰乖巧答应了一声,而后看向贾琅说道。
“有劳公子了。”
贾琅见状温和一笑说道。
“淑兰姑娘,烦请伸出左手吧。”
盛淑兰按照贾琅的吩咐配合着。
在贾琅仔细的为盛淑兰把脉之后,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出我所料,淑兰姑娘的身体没什么问题,是完全具备生儿育女的能力的。”
“看来问题十有八九就是出在了孙秀才身上。”
“明兰,让人拿纸笔来,我给淑兰姑娘开个方子。”
“她这些时日忧思过度,损伤肝气,需要调理一下身体。”
一旁的盛淑兰听后有些不自信看向贾琅说道。
“公子,你确定我的身体没问题吗?”
贾琅很是肯定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说你没问题,你肯定是没问题的。”
“你呢,安安心心的在府中休养,按时服药,把身体调理好就行了。”
“孙秀才的事情,用不了两天便能处理妥当了。”
虽然说盛淑兰不知道贾琅的具体身份,但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贾琅,盛淑兰就觉得有一种上位者的气质,她对于贾琅的话,表现出了一种心悦诚服。
盛淑兰温婉行了一礼后说道。
“麻烦公子了。”
在问诊完毕开好方子之后,盛老太太安排盛明兰将盛淑兰送回了房中。
与此同时,前去带人的亲兵们也已经带着孙秀才回到了盛家。
不久之后,偏厅里,贾琅刚一走进去,便听见孙秀才在大喊大叫吵嚷着。
“你们盛家要干什么,想谋反是吧,我孙志高是堂堂的秀才,有功名在身,你们这般私自拘禁我是犯法的,赶紧把我放了,否则我跟你们没完。”
贾琅见状眉头微皱,而后淡然说道。
“来啊,让这位宰相根苗冷静冷静。”
“诺。”
“砰。”
“啊。”
亲兵一拳下去,打在了孙秀才腹部,孙秀才瞬间疼的如同煮熟了的大虾,整个人蜷缩在了地上,眼神都打迷离了,仿佛灵魂抽离一般。
贾琅面带讥讽打量了孙秀才一眼后淡然说道。
“怎么样,孙秀才,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孙秀才看向贾琅心里有些怨愤,但秉持着光棍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孙秀才赶忙换了副讨好嘴脸说道。
“这位公子,咱们肯定有什么误会,您应该不是盛家的人吧,这都是我们两家之间的一点家事,还请您勿怪。”
贾琅懒得跟孙秀才废话,看向亲兵吩咐道。
“来,把他拖过来按在椅子上。”
“诺。”
随后两名亲兵如同拎小鸡一般将孙秀才提溜过来,一把按住在椅子上。
贾琅拿起孙秀才的手臂搭了搭脉象后,感觉其脉象细弱,肾经亏空至极。
在换了只手确认了一下之后,贾琅已经可以肯定了,这个BYD确实没有生育之能。
此时的孙秀才人都懵了,这什么情况啊,一群壮汉凶神恶煞来到自己家中,把自己带到了盛家。
孙秀才本以为盛家是要跟自己来硬的,逼着自己和离了,正担心受皮肉之苦的时候,却发现贾琅居然在给自己诊脉,这可真是让孙秀才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贾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在诊脉完毕之后,贾琅挥了挥手,亲兵们随即提溜着孙秀才架了起来。
孙秀才有些慌乱说道。
“公子,咱们有话好说,你我往日无怨今日无仇的,您到底为何要抓我啊。”
贾琅淡然说道。
“孙志高是吧,接下来,你乖乖的给盛淑兰出具一份和离书,然后把盛淑兰的嫁妆全部退还回来。”
“这,这不可能,公子,你别欺人太甚。”
一听这话,孙秀才快要炸了,开什么玩笑,这么多年孙秀才日子过得逍遥快活,全靠盛淑兰的嫁妆。
孙秀才闹着休妻,不就是打着把盛淑兰扫地出门,把嫁妆扣下的主意嘛。
人他不想要,但钱他想要啊。
不然把盛淑兰赶走了,孙家再度返贫,他孙秀才图什么啊。
贾琅胸有成竹说道。
“行了,你小子是个什么东西,打的什么主意,我很清楚。”
“我呢,就简单给你描述一下如果不听我的话,你会有什么样的待遇吧。”
“方才我给你诊脉之后,已经确认了,你根本就没有生育之能。”
“你,你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没有生育之能,外室已经有了我的骨肉。”
孙秀才气坏了,也顾不得威压,愤怒反驳起来。
贾琅不屑的笑了笑。
“说你蠢,你还真是不聪明啊。”
“你也不用一用你那猪脑子想想,好好的良家妇女跟着你,几年了都怀不上孩子。”
“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你们才在一起多久啊,就有了你的骨肉。”
“她肚子里到底是谁的野种,只怕是难说的很啊。”
“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我的话。”
“没关系,你自己去扬州,找一找好大夫把把脉,你到底是不是个废人,很快就有定论了。”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上午,如果我看不到你送来的和离书以及退回来的嫁妆。”
“那我就把盛家孙家的族老召集在一起,然后将整个扬州的名医都请过来,让他们挨个给你会诊。”
“到那个时候,你是个废人的事情,我保证整个扬州人都知道。”
“行了,滚吧。”
贾琅说完后,亲兵松开了孙秀才。
孙秀才此时只觉得整个人脑子嗡嗡的,宛如五雷击顶,不知所措。
他想过很多种盛家逼着自己和离的法子,但他没有想到,居然是如此一个令孙秀才难以接受的方式。
自己居然会是个废人。
尽管孙秀才很不愿意相信,但看着贾琅一脸笃定的样子,孙秀才心里还是慌了。
也顾不得纠缠,孙秀才赶忙便离开了盛家,随后雇了辆马车直奔扬州去了。
他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确认自己不是个废人。
然而客观现实是不会以个人的主观想法为改变的。
到了傍晚时分,孙秀才在扬州一家客栈之中喝的酩酊大醉,哭的悲惨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