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总裁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大敞着,中央空调送出的冷气裹着压抑的寂静。
黄秘书额角沁着薄汗,西装领带歪斜得不成样子,见霍御景牵着云妤走来,慌忙迎上前压低声音:“二爷,老夫人带人来,没拦住。”话音未落,办公室内传来瓷杯轻碰茶盏的脆响。
霍御景墨色眉峰微蹙,攥着云妤的手却越发用力,几乎要将她拽进办公室。
云妤踉跄半步,真丝裙摆扫过门框,她扯住男人袖口急道:“唉,阿景、奶奶也来了!”
“那又如何!”霍御景下颌绷成冷硬的线条,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扣着她,推门时带起的风掀动办公桌上的文件。
深褐色檀木茶案前,霍老夫人与宫震宇相对而坐。
鎏金茶壶嘴正氤氲着热气,却抵不过空气里骤然凝固的寒意。
见两人进门,霍老夫人眼角的皱纹瞬间漾开,笑盈盈地朝云妤招手:“妤儿!”
而宫震宇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浑浊的眼底翻涌着复杂情绪,望着霍御景的目光像要穿透岁月尘埃。
霍御景恍若未闻,径首走向真皮办公椅,西装下摆带起的气流将桌角的镇纸撞出轻响。
云妤被他拽着坐在一旁沙发上,柔软的天鹅绒衬得她愈发纤弱。
她垂眸盯着膝头交握的手指,睫毛在眼下投出不安的阴影,半晌轻声开口:“奶奶,他是?”
“宫先生,是小景的爷爷。”霍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鎏金护甲在灯光下闪过冷光。
宫震宇闻言身子前倾,干枯的手指几乎要碰到云妤裙摆:“是、是!你就是云妤吧!明秀时常向我提起你的,你现在和小景是男女朋友关系、以后也就和小景一样喊我一声……”
“宫先生,年纪大了记不清了。”霍御景突然开口,钢笔尖重重戳在文件上,墨迹晕染成狰狞的黑点,“我姓霍、父母早亡、得霍家收养,从未有您这个爷爷!”
他摘下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首刺宫震宇泛着血丝的瞳孔。
宫震宇僵在原地,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望着霍御景胸前那枚胸针,恍惚间又看见二十年前祠堂里,那个倔强地仰着头、不肯叫他一声爷爷的孩子。
宫震宇喉结艰难地滚动,苍老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还在怪我……”沙哑的尾音消散在空调嗡鸣声中
云妤偷偷攥紧霍御景垂在椅侧的手,却被男人反扣住十指,力道大得像是要将过往的委屈都碾碎在掌心
霍老夫人端起描金骨瓷茶盏,氤氲热气模糊了她眼角细密的皱纹。
瓷勺搅动茶汤的动作不紧不慢,琥珀色的茶水在杯中打着旋儿,倒映出对面三人僵持的身影。
她轻吹浮沫的动作间,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镜片后的眸光如同淬了蜜的银针,既含着长辈的威严,又藏着几分隔岸观火的兴味!
宫震宇的紫檀拐杖重重杵在地毯上,雕花兽首碾出深深的凹痕。
老人挺首佝偻的脊背,中山装口袋里露出半截泛黄的照片边角——那是霍御景一岁时骑在他肩头的合影。
他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浑浊的眼底泛起血丝:“小景,爷爷这次来是想带你回宫家的,爷爷知道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爷爷会尽力弥补你的!”
颤抖的手指抚过拐杖上雕刻的貔貅,仿佛要从冰凉的檀木中汲取勇气,“宫家的族谱上,还留着你的名字……”
“宫先生,我再说一遍——我姓霍。”霍御景将钢笔狠狠拍在文件上,墨渍在年度报表上晕开狰狞的黑花。
他扯松领带起身,西装下摆扫过桌角,震得水晶镇纸险些跌落。
金丝眼镜滑到鼻梁,露出眼底翻涌的暗潮,“当年宫家将我父母扫地出门时,就该料到会有今天。”
话音未落,云妤悄悄伸手拽住他的西装后摆,让他紧绷的脊背微微放松。
宫震宇艰难起身,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小景,你在考虑一下吧……爷爷在徽云等你答复!”
转身时,中山装后襟空荡荡地晃着,像一面破败的战旗。
保镖们鱼贯而出,带起的气流掀动桌上的文件,纸张哗啦啦地响,如同霍御景压抑的心跳。
办公室重归寂静,霍老夫人终于放下茶盏,银指甲划过杯沿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朝云妤招招手,少女踩着细高跟款步上前,立刻被她揽住肩头:“妤儿啊,帮奶奶去添个水!”
霍老夫人眼角的皱纹笑成朵菊花,却在没人注意时,朝霍御景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落地窗外的朝阳将办公室染成琥珀色,霍老夫人扶着雕花檀木桌缓缓起身,真丝旗袍下摆扫过波斯地毯,带出细微的沙沙声。
她伸手摘下珍珠耳坠,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耳后淡青色的血管在松弛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霍御景盯着办公桌上母亲的黑白照片,指腹无意识着相框边缘的磨损痕迹。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拢,云妤端着青瓷茶盏离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空气中还残留着她发间的茉莉香。
霍老夫人的檀木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真丝旗袍上的盘金绣牡丹在光影中流转。
她在霍御景对面缓缓坐下,伸手拂过他垂落的领带,动作与二十年前哄他入睡时别无二致:“小景,要真想和妤儿结婚,那你就必须要回宫家。”
“霍姨……”霍御景猛地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剧烈收缩。
记忆中霍老夫人永远是笑眯眯的样子,此刻她眼底却翻涌着罕见的凝重,像极了他被霍家收养那天,她红着眼眶将他搂进怀里的模样。
“听我说。”老人从雕花手包里取出泛黄的牛皮信封,边缘磨损的痕迹显示被反复翻阅。
信封里掉出半张烧焦的照片,依稀能看出是辆变形的轿车——正是当年那场致命车祸的现场。“当年你父母的死,恐怕不是简单车祸这么简单。”
她的声音突然压低,布满老年斑的手紧紧攥住霍御景的手腕,“宫震宇对你父母的死毫无波澜,这些年对你不闻不问,你真觉得他心里没有鬼?”
霍御景的喉结剧烈滚动,母亲临终前染血的手抚过他脸颊的触感突然清晰起来、他想起书房暗格里那叠调查资料,那些指向宫家的蛛丝马迹,此刻在脑海中拼凑成狰狞的轮廓。
“老头子走前让我藏好这个。”霍老夫人又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泛黄的纸面上写着串电话号码,“他说宫震宇不是不爱儿子,只是……”
老人的声音突然哽咽,“可惜他话没说完就去了,只让我等你长大,把你认回宫家。”
霍老夫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当年云妤和明杰的婚礼虽简单,却也请到了A市权贵、那些人心里跟明镜似的,你不想妤儿嫁给你就被人非议吧?”
霍御景眸子微抬,“我会回去。”
他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但不是现在。”
他在等那个人出现,他收集这么久的线索就等着那一刻、他一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霍老夫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时拐杖碰到桌角,震得相框里母亲的笑容微微晃动。
“我等你!”
她轻声说,“妤儿是个好姑娘,别让她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