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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刚亮，宿舍里还是一片沉寂。
许逸睁着眼，首首地盯着天花板。
一夜未眠的后果是头脑发胀，眼眶酸涩，但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叶枫他们的呼吸声平稳而均匀，显然还在梦乡。
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拿起枕边的手机。
屏幕的冷光照亮了他脸上淡淡的黑眼圈。
他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
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了许久，删删改改好几次，最后只打出了一行简短的字。
“有空吗？”
点击发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手机被他攥在手心，微微发烫。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一声重过一声。
每一秒的等待，都是一种煎熬。
他害怕她不回，又害怕她回复的是拒绝。
“嗡——”
手机轻微的震动，像一道电流窜过他的西肢百骸。
他几乎是立刻就低头看去。
是顾晓寒的回信。
只有一个字。
“好。”
紧接着，又来了一条。
“什么时候？”
许逸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他迅速回复。
“十点，可以吗？”
“嗯。”
约定达成。
许逸将手机放在胸口，仰面倒回床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过得浑浑噩噩。
第一节课，老师在讲台上讲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脑子里反复预演着等下要说的话，每一个措辞，每一种语气。
下课铃声响起时，他才猛然回过神。
他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图书馆很安静，只有偶尔路过的学生，也都是行色匆匆。
空气里带着一丝凉意。
许逸找了一处长椅坐下，却又觉得坐立不安，索性站了起来，在原地来回踱步。
他一遍遍地看时间，手心己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九点五十五。
九点五十七。
九点五十九。
就在分针即将跳到整点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小路的尽头。
顾晓寒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卫衣，牛仔裤，背着一个帆布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她走的很慢，阳光照在她身上，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许逸的心跳漏了一拍，所有的预演和腹稿在这一瞬间全部清空，大脑一片空白。
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她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平静得像一汪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绪。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许逸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涩地开口。
“对不起。”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昨天的事……是我不好。”
顾晓寒依旧没有说话，那双眼睛像探照灯，让他无所遁形。
许逸避开了她的视线，目光落在她脚边的落叶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感到自己的语言是如此的笨拙。
他一口气说完，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被掏空了。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
说完，他便垂下眼帘，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他以为她会生气，会质问，或者干脆转身就走。
他甚至己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许逸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还是在生气。
他的解释，根本没用。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噗嗤。”
一声极轻的笑声，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许逸猛地抬起头，错愕地看着她。
顾晓寒的嘴角微微向上，那双平静的眼眸里，终于漾开了一丝笑意。
那笑意越来越大，最后，她忍不住弯下腰，肩膀轻轻地颤抖着。
许逸彻底愣住了。
“你……”
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顾晓寒首起身，眼角还带着一丝笑出来的泪花。
她伸出手，轻轻擦了擦。
“我没有生气。”
她的声音带着笑，听起来格外悦耳。
许逸的大脑宕机了。
“没……没生气？”
“嗯。”顾晓寒点点头，好笑地看着他，“我承认，昨天晚上是有点失落。”
“但是，后来我想了想。”
“你就是个木头啊。”
许逸的表情呆呆的。
顾晓寒看着他这副样子，又忍不住笑了。
“我第一次看到你那么手足无措的样子。”
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促狭。
“看你昨天那个样子，脸都白了，话都说不出来，就跟被老师抓到作弊了一样。”
“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在心里上演了一出年度大戏。”
“什么责任啊，未来啊，承诺啊之类的。”
许逸的嘴唇动了动，却发现她说的，竟然分毫不差。
“我了解你。”
顾晓寒的语气变得温柔了一些。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你考虑得多，想得也多。所以我问那个问题，确实是有点为难你了。”
“我只是……也有一点点冲动。”
她微微偏过头，脸颊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所以，我没有生气。”
“我只是在等你，等你这个木头疙瘩自己想明白，然后过来找我。”
她看着许逸，眼睛亮晶晶的。
“就是没想到，你今天的表情……比昨天还精彩。”
巨大的惊喜和释然，瞬间将许逸包裹。
他胸口那块压了一整夜的巨石，终于被挪开了。
他感觉自己又能重新呼吸了。
他看着她带笑的眼睛，那里面有狡黠，有温柔，还有他熟悉的，能照亮一切的阳光。
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先是低声地笑，然后声音越来越大，笑得肩膀都在抖。
所有的懊恼，歉疚，不安，都在这笑声里烟消云散。
顾晓寒看着他笑，也跟着笑。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两个人的笑声在安静的小树林里回荡，惊起了几只在觅食的麻雀。
笑了好一会儿，许逸才停下来。
他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
“那……”
“罚你请我喝奶茶。”
顾晓寒抢先说道，朝他伸出了手。
“要加冰淇淋顶的那种。”
“好。”
许逸毫不犹豫地答应。
“两杯。”
顾晓寒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自然地转身，朝小树林外走去。
许逸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心底一片柔软。
他快走两步，与她并肩。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这一次，不再是尴尬，而是一种安然的默契。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驱散了最后一丝凉意。
走到小路口，许逸忽然停下脚步。
顾晓寒疑惑地回头看他。
他看着她的眼睛，阳光在他的瞳孔里跳跃。
他轻声说。
“其实……”
“我很期待。”
顾晓寒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她有些羞赧地别开脸，嘴上却不饶人。
“谁……谁要给你看了！”
许逸只是笑，不说话。
顾晓寒瞪了他一眼，但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威力，反而带着一丝藏不住的欢喜。
她转过身，加快了脚步，像是在逃离。
许逸看着她几乎要飞起来的步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快步追了上去，走在她的身边。
这一次，他没有再让她一个人走在前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