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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美院的秋雨来得悄无声息。林雪站在宿舍窗前，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指尖无意识地着胸前的紫藤花胸针。开学三周，这座北方城市的干燥让她时常喉咙发痒，但此刻的潮湿却莫名让她想起南方小城连绵的雨季。
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的气息，她的新作《记忆重构》刚完成底色铺陈。画布上紫藤花的轮廓若隐若现，与她在明德高中最后那幅未完成的作品形成微妙呼应。周教授昨天在点评时盯着那抹紫色看了很久，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林雪同学。"画室门被轻轻叩响，助教探进头来，"周教授让你去一趟资料室，说是有批陈雯的遗作要整理。"
她的画笔悬在半空。自从发现那本画册后，周教授再没提起过陈雯的名字。资料室在老校区的钟楼底层，推开门时，霉味混着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周教授正站在梯子上整理顶层档案，听见动静也没回头，只是指了指角落的纸箱。
"把这些画作按创作时间排序，下午档案馆的人要来取。"
纸箱里散落着二十余幅素描，最上面那张让林雪呼吸一滞——画的是明德高中旧校门，门柱上缠绕的紫藤枝条像要冲破纸面。翻到背面，铅笔标注的日期是1998年9月28日，距离陈雯坠楼仅半个月。
当她触碰到箱底那摞用牛皮纸包裹的画作时，周教授突然从梯子上下来，动作快得不像年过半百的人。"这些我来处理。"他伸手要接过包裹，却在两人交接的瞬间，一张泛黄的信笺从夹层飘落。
信笺上的字迹娟秀却凌乱：「周老师，如果10月15日前我没来取画，请把蓝色文件夹交给林雅琴。他们不会让我...」后半截被墨水晕染得无法辨认。日期赫然是1998年10月14日，陈雯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资疗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周教授弯腰捡起信笺时，西装袖口露出腕上一道陈年疤痕，形状像被什么锐物划过。"当年她总把未完成的作品存在我这里。"他的声音平静得可疑，"艺术家都这样，总觉得明天还能修改。"
林雪盯着他整理包裹的手，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微微跳动。她突然想起母亲说过，陈雯坠楼前一周曾莫名失踪过两天，回来时右手腕缠着纱布。
窗外雨势渐大，雨滴砸在彩绘玻璃上发出闷响。当林雪抱着整理好的画作转身时，余光瞥见周教授从西装内袋取出个小药瓶，倒出两片白色药丸吞下。药瓶标签的蓝底白字在昏暗光线下格外刺眼——那是种强效镇定剂。
北京政法大学图书馆的穹顶投下菱格光影，陈阳面前摊开的《刑事证据学》己经三小时没翻页。张教授给的案卷复印件就夹在书里，其中被红笔圈出的细节像伤口般刺目：陈雯坠楼当天，实验楼监控系统"恰好"检修，但后勤记录显示那天的报修单署名是郑明。
手机震动打断了思绪。短信来自陌生号码：「想知道你父亲车祸真相吗？今晚八点，海淀桥下第三棵银杏树见。」附件的模糊照片上，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明德高中后门，车牌被雨水冲刷得难以辨认，但车窗里伸出的那只戴玉镯的手，陈阳在母亲的老照片里见过——那是林雅琴。
他猛地合上书。模拟法庭下周开庭，作为被告方代表，他本该全力准备为"自杀论"辩护的策略。这个突然出现的线人，是陷阱还是转机？书架后方传来纸张摩擦声，抬头看见沈悦正慌张地把什么塞进书包。
"找这个？"陈阳举起案卷里掉落的现场照片。照片里陈雯的遗物散落一地，其中有个打开的素描本被血迹浸透大半，但隐约可见某页角落画着钟楼尖顶，旁边标注「周」字。
沈悦接过照片时手指冰凉："教授让我帮忙找些参考资料..."她的视线在触及照片时突然凝固，"等等，这个角度..."她指向照片边缘，实验楼窗口有个模糊人影，身形轮廓与年轻时的郑明惊人相似。
陈阳的心跳漏了半拍。如果这个身影能被证实，就意味郑明在陈雯坠楼时就在现场，而非他声称的"在行政楼开会"。但为什么二十五年来没人发现这个细节？更奇怪的是，沈悦怎么会对案发现场如此熟悉？
明德高中的梧桐叶开始泛黄。林雅琴抚摸着刚取回的银行保险柜钥匙，柜门编号与陈雯素描本夹层里写的一模一样。自从交出当年的底片后，她以为自己终于能卸下重担，首到在整理旧物时发现那把钥匙。
银行柜台后的姑娘核对着授权书："1998年10月12日开户，约定取件人需持钥匙及开户人亲笔授权...咦？"她突然压低声音，"这个保险柜上周刚有人查询过，是位姓周的先生。"
林雅琴的血液瞬间冻结。周明远？他怎么会知道这个保险柜的存在？当年陈雯悄悄交给她钥匙时，明明说过这是连校长都不知道的秘密。
保险柜里只有个蓝丝绒盒子。打开刹那，林雅琴踉跄着扶住墙壁——盒子里静静躺着枚沾血的玉镯，正是陈雯坠楼那天戴的那只。镯子内侧刻着极小的一行字：「雅琴，若你看到这个，说明他们连周老师都不放过。实验楼顶的监控录像在...」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林雅琴颤抖着拨通女儿电话，却听见背景音里周明远正在点评画作的声音。她急忙挂断，转而打给李教授："老李，当年实验楼顶有没有装过监控？"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实验楼确实在1998年暑假装过监控，但校长说设备太贵，开学就拆了..."李教授突然倒吸一口气，"等等，财务科小刘说过，那批设备根本没退回去！"
苏小暖蹲在校史馆档案室里，手电筒光照着刚撬开的暗格。自从发现父亲抽屉里那份被刻意藏起的车祸调查报告，她就决定要查清真相。暗格里是盒老式录像带，标签写着「98.10.14备份」。
当她用颤抖的手将录像带插入播放器时，雪花屏后浮现的画面让她捂住嘴巴——实验楼天台，陈雯正与某人激烈争执。那人背对镜头，但抬手指向陈雯时，腕上的玉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像是拍摄者被什么吓到。最后定格的那帧里，天台上赫然站着第三个人，西装革履的身影正弯腰捡起什么。虽然像素模糊，但那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和金丝眼镜，分明是年轻时的周明远。
苏小暖的手机突然亮起，父亲发来的短信让她浑身发冷：「立刻回家！你根本不知道牵扯进什么事！」
与此同时，北京海淀桥下的银杏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陈阳站在约定地点，看着手机上新收到的彩信——照片里是林雪在画室作画的背影，拍摄角度明显是偷拍。附言写着：「想知道紫藤花胸针的真正来历吗？」
当黑影从树后闪现时，陈阳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录音笔。来者戴着口罩，却露出让他瞳孔骤缩的特征——右腕上一道蜈蚣状的旧疤。
"周教授托我带句话。"黑影的声音像是刻意伪装，"有些真相，会毁掉所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