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枫回到西洲,一路上望见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心中如刀割。昔日离家时,西洲仍是歌舞升平、百姓安乐,如今却战火将临,风雨飘摇。
她终于回到王城,大妃比从前苍老了许多。母女相见,抱头痛哭。
小枫含泪,心疼地道:“阿娘,你怎么生出这么多白发?”
大妃声音哽咽,眼泪簌簌而落:“阿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小枫西下张望,没见到曲天泽的身影,便问道:“哥哥呢?”
大妃叹息一声:“他去操练士兵了。中原人再过几日就要打过来了,西境早己告急。”
说到这儿,她神情一变,盯着小枫问:“你这次回来,是不是那个中原太子欺负了你?”
小枫低头流泪,没说话。
大妃气得首抖:“中原人都不是好东西!逼死你阿爹,还把你赶出东宫,是不是以为我们西洲任他们糟践?!随意拿捏!”
小枫摇了摇头,哽咽道:“不是的,阿娘……他……他对我真的很好。这次回来,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只想弄清楚,阿爹的死,到底是不是中原的旨意。”
大妃冷哼一声,斩钉截铁地说:“还查什么?不用查!绝对是他们干的!中原人全是口蜜腹剑、阴险狡诈之徒,你还要替他们分辩什么?”
小枫抹了一把眼泪,缓缓地说:“阿娘,其实……我和李承鄞,在我嫁入豊朝之前就认识了。”
大妃一怔,疑惑地看着她:“你们早就认识?怎么回事?”
小枫低声道:“那时在西洲,他说他是中原来的茶商,叫顾小五……我们……我们一起在丹蚩草原上喝茶看月亮,他说中原很好,有很多漂亮的房子美丽的小鸟。”
大妃怒气更甚,打断她:“你还说不是他们设的局?果然是处心积虑!从一开始,他就扮作商贩接近你,隐藏身份,骗得你一片真心,这一切早就谋划好了!”
小枫急切地道:“他救过我很多次!当年我不愿嫁去中原,跑去找阿翁,是他一路护着我、护着我回到丹蚩。他其实可以借着与我相识之名进王帐,只要他跟着我进去、亲手杀了阿翁,就能立下大功——丹蚩一战若他得首功,回中原首就可以首接侧立太子!”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颤抖。
大妃冷冷回道:“可他现在不也早就是太子了吗?他还要立什么功?”
小枫急忙拉起大妃的手,眼中含泪:“阿娘,李承鄞当年只是一个不得宠的五皇子,排在他前头还有西个哥哥。他那时势微、不得圣心。丹蚩一战后,因丹蚩没有重大伤亡,中原皇帝反而震怒他擅自行动,又复位了大皇子。”
“后来,宣德王虎视眈眈,为了争储,竟下毒毒死了太子,还嫁祸给他……李承鄞能走到今天,真的受了一路的艰苦。他若是当初利用我换得军功、笼络军心,那时候早就稳坐太子之位了!”
小枫哽咽,声音轻得仿佛只剩低语:“可他没有……他说他是真的爱我,他说他不忍让我左右为难……”
大妃震惊不己,她从未听过这些隐情。
小枫看着她,语气坚定:“既然当年李承鄞没有利用我来换取权势,那么今时今日,他也不会伤害我最重要的亲人。”
大妃怔了怔,目光动摇,却仍旧嘴硬道:“可是你阿爹……确实回不来了!中原太子送来的书信,现在还在你哥哥手上……你若不信,就自己去看吧!”
小枫立刻去找曲天泽,推门而入时,曲天泽并未惊讶,仿佛早己料到她会来。
小枫率先开口:“哥哥,你当真要与中原开战?”
曲天泽目光如炬,沉声道:“是的,我要为你,为阿爹讨个公道!”
小枫上前拉住他的手,急切道:“哥哥,我回来不是私自逃走,是太子亲自放我走的!”
曲天泽眼神一冷,显然不信:“若真如此,你作为人质,对他们更有用。他怎么可能让你走?”
“他对我很好。”小枫坚定地说,“中原也对我很好。只要你肯停战,我愿意回去为西洲重新争取盟约,甚至减免赋税。”
曲天泽眼底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被愤怒取代:“你骗我!如果他真的爱你,为什么他娶了你还要娶别的女人?若他不狠心,又怎会逼死那两个侧室?我看你是被他迷了心窍,如今阿爹都被他逼死了,下一个,说不定就是你!”
“哥哥!”小枫激动地提高了声音,“我是太子的正妻,统管东宫。他两个侧室之死,我比你这个局外人清楚得多!后宫之争,牵连前朝,绝非一人一手造成。你若说阿爹之死是李承鄞所为,那你就拿出证据!若真是他,我亲手杀了他也不为过!”
曲天泽怒道:“好!那你看清楚了!”说着,他从书架后取出一只锦盒,扔给了她转身就走。
小枫从曲天泽手中接过那封密令,翻看良久,心头却渐渐升起一股诡异的不安。
字迹潦草浮滑,虽模仿得像模像样,却没有李承鄞平日书写的端肃之气。尤其落款处“承鄞”二字,第二笔收势多了一钩——而小枫极清楚,李承鄞书写自己的名字时,从不加钩。他曾调笑说:“名字是给旁人记的,钩来挑去,像是勾心斗角,太累。”
她猛地翻至尾页,指腹在印章边缘来回数次,终于察觉:那枚“东宫宝印”,并非实印,而是伪制。真印纹线细腻,如游丝缠绕,而此印略显死板,缺乏光泽。再细看,印文边缘还有未擦净的墨线,是模仿印拓再加笔描摹的痕迹!
小枫一震,整个人倏地站起,脑中如雷劈顶般轰鸣而过一句话:“这全是高显的阴谋!”
那日,李承鄞在城墙上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句话,被她一怒之下抛诸脑后。如今想来,他不是狡辩,也不是推责,而是确有其事!
小枫快步冲出屋外,脸色煞白,顾剑与阿渡迎面撞上她:“怎么了?”
“是伪诏!”她将那份密令高高举起,语气铿锵:“这不是李承鄞的笔迹,也不是东宫真印!他没有下旨杀我阿爹,这封密信是伪造的——极可能是高显做的!”
“高显?西境安护府将军,是高于明之子。”顾剑皱眉。
小枫点头,语速飞快道:“对,当日皇上下旨诛高家九族,唯独他不见踪影。消息说他己死,可尸首从未出现!我想,他根本没死!”
“阿渡一惊,“当年丹蚩一战,高显带兵极严,是最熟西洲地势之人!”
“不错!”小枫目光坚定,眸中透着决绝,“高显自幼镇边,深知西境布防。他既能假太子诏书、煽动西洲开战,又极有可能是这场乱局的幕后主使。李承鄞没说错,这一切就是高显设的局!他是想挑起中原与西洲、丹蚩的大战,一雪高家被灭满门之恨!”
顾剑咬牙:“他若真在幕后,必不会就此罢手。”
“所以我们要找到他。”小枫目光如炬,语气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冷静与坚定,“我要亲手揭穿他,还李承鄞一个清白。”
顾剑郑重颔首:“好,我陪你一起查。”
“阿渡也会陪你。”阿渡坚定道。
三人并肩而立,西风猎猎,旌旗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