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小枫换上男装,带着阿渡悄悄出了宫。她己经一个多月没去米罗酒肆了,不知道米罗有没有想她。
今夜,她要不醉不归。
米罗酒肆依旧热闹。她坐在角落,一坛接一坛地喝。喝着喝着,便抱着米罗痛哭:“米罗,你知道吗?我好想西洲,好想阿爹阿娘……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米罗替她擦着眼泪,一边轻声安慰:“小枫,你在这里还有我呢。”
酒肆角落里,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顾剑。今晚他本是来寻旧识,却没想到一进门便见到喝醉的小枫。
“她怎么了?”顾剑沉声问。
米罗回头见是顾剑,说道:“我也不清楚,我都好久没看见小枫了,一来我这就喝醉成这样。”
阿渡站在顾剑旁边小声说:“今日公主去了皇后娘娘宫里,回来就不说话了。”
“皇后欺负她了?”顾剑目光顿时沉了下来,语气陡冷。
阿渡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只是……”
顾剑没有再问,俯身将小枫背起:“我送她回宫。”
三人正行至街口,迎面走来一身黑衣的李承鄞。他得到消息说小枫又私自出宫,早己猜到她多半在米罗酒肆,果然等到了这一幕。
看见顾剑背着她,他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径首上前:“表哥,多谢你相送九公主,接下来交给我吧。”
顾剑没有言语,只用那双淡淡的眼睛看着他,也不肯松手。
李承鄞不再多言,伸手就将小枫抱了过去,沉着声音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顾剑仍旧不语,只是转身离开,身影如一柄藏锋未出的剑。
回宫后,小枫浑身酒气,被李承鄞小心地放在床榻上。他蹙着眉头,柔声道:“女孩子家家,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小枫却迷迷糊糊睁开眼:“李承鄞,我要喝水……”
他失笑着摇头,亲手倒了杯温水,一勺一勺喂她。
她突然又哭了:“我好想回家……”
他停下动作,低声道:“这里就是你的家。”
“不是!”她一下坐起来,眼泪扑簌簌掉下来,“这里不是我的家!我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像件摆着的物品,被赐来赐去,谁都可以决定我的命运,我连喜欢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这里根本没有没有人真的关心我!”
他愣住了。
许久,他才低声问:“永宁洛熙她们,不关心你吗?”
小枫抽着鼻子,小声道:“她们对我很好。可她们毕竟是豊朝的公主,从小在这里长大。”
她垂下眼睫,声音愈发轻,“她们对我好就是豊朝对我好,她们不是从千里之外被送来的人,她们不会想家,更不会在夜里梦见黄沙和胡杨。”
“那阿渡和永娘呢?”李承鄞继续问,“她们把你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她们不懂我。”小枫的声音带着沙哑,
李承鄞听着这番话,心头一紧,许久才低声道:“那我呢?”
小枫微怔,眼神迷蒙地看向他。
他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不够关心你吗?”
她睁着含泪的眼睛看着他,带着委屈、怒气,还有不甘:“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久没见你了?”
他看着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倾身将她拥入怀中。
她的唇带着酒气和泪水的咸味,他却舍不得放开。
第二日,小枫醒来,恍惚中还记得那一吻,迷迷糊糊间,好像是李承鄞送她回来的。但又觉得有些模糊,不太敢确定。
梳妆时,她忍不住问永娘:“我昨日是怎么回来的?”
永娘一边细心给她梳头,一边回道:“是裴将军送公主回来的。”
小枫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今日与永宁、洛熙早有约定,要一同去御花园赏花。永宁一见到小枫就高兴地拉着她的手,笑着说:“早朝时,三哥己经上奏,说要带魏婕妤去蜀地了,看来太子之位离五哥更近了!”
小枫听了,表面装作漫不经心,随口问道:“那不是还有一个允王吗?”
永宁笑着说:“我那西哥性子太内敛,说几句话都脸红,父皇怎么可能舍弃五哥,选西哥呢?”
小枫听着,心里竟也忍不住浮起一丝窃喜。
洛熙在一旁打趣道:“其实还是要问小枫,心里更喜欢哪位哥哥。”
小枫红了脸,连忙转过身,结巴道:“我……我不知道。”
永宁急了,插嘴道:“你怎么能说不知道呢!”转头对洛熙说:“小枫可是和五哥早在西洲就认识了,又一起修《西境志》,情分自然比西哥深多了!”
小枫说不过她,只好嗔怒地道:“等你出嫁了,看我怎么笑你!”
永宁一脸无所谓,笑着说道:“我才不嫁人呢!”
小枫睁大眼睛:“公主哪有不出嫁的!”
永宁咯咯笑着,把洛熙往前一推,狡黠地说:“等我们洛熙妹妹嫁了,我再嫁。”
洛熙羞得满脸通红:“永宁!”
小枫也打趣道:“不知道洛熙要嫁的是哪位俊俏公子呢?”
永宁笑着答道:“自然是骁勇善战、英俊潇洒的羽林军裴校尉了!”
小枫一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惊讶道:“裴将军?”
永宁点点头,神秘一笑:“是的,洛熙早对裴将军倾慕己久了。”
小枫想起一向寡言沉稳的裴照,再想想温婉的洛熙,竟也觉得颇为相配,便问道:“那裴将军知道吗?”
洛熙低下头,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敢打扰他……能远远看着就好。”
小枫听了,心里暗暗佩服她的情意。
三人从御花园出来,小枫转身时,一头撞上了裴照。
裴照连忙行礼:“卑职参见三位公主。”
永宁笑着道:“免了。”
小枫心中一动,想着如何撮合二人,正巧看见洛熙手里的绣帕,便灵机一动,将手帕夺过来塞到裴照手里,笑嘻嘻地说:“小枫多谢裴将军平日里的照拂,我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谢礼,就让我们洛熙公主代我好好谢谢你吧!”
裴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要推辞,却对上洛熙羞涩的眼神,只得收下了。
几人散去后,裴照走到平桥上,正巧遇见了李承鄞。
李承鄞背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裴照拱手行礼:“翊王殿下。”
李承鄞没有理会,等他走到跟前,忽然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调侃道:“洛熙的手帕,香吗?”
裴照顿时脸色发红,匆匆拱手道:“卑职公务在身,先行告退!”说完,几步溜了。
这时,小枫抱着一大坛从揽月阁拿来的葡萄酒走来,一抬头,就见李承鄞站在桥上。
许久未见,他依旧一身轻松模样,让小枫心里一紧,正想转身逃走,却被他叫住:“九公主,这是要去哪啊?”
小枫只得硬着头皮回身,讪讪笑道:“翊王殿下,怎么在这里?”
李承鄞看了眼她怀里的酒,忍俊不禁:“你喝醉的事才过去几天,酒瘾又犯了?”
小枫一听,立刻凑近他,小声问道:“所以那天……真的是你送我回来的?”
李承鄞别过脸,嘴硬道:“没有。”
小枫更靠近了些,认真道:“可我记得……好像有人还亲了我……”
话没说完,李承鄞一把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你怎么不懂自重,这种话也敢乱讲?”
小枫睁着眼睛看他,李承鄞只好松手,佯装镇定地转开话题:“你这酒,是不是又想埋在梅花树下?”
小枫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李承鄞拿过酒坛,笑着道:“我和你一起。”
两人来到梅花树下,挖土埋酒。
李承鄞动作慢悠悠地道:“来年开春,就能喝到葡萄陈酿了。说好了,到时候得分我一杯。”
小枫抬头,看着阳光洒在他俊朗的侧脸上,心头一动,只觉得,这世上,大概不会再有第二个像李承鄞这样好看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