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枫出宫时,按例总有羽林军暗中跟随保护。这一次,本该随行保护的两个羽林军小厮却起了懒惰心,见太子妃只是闲逛,便悄悄溜去旁边的戏台看戏,心想:反正太子妃一会儿也就回宫了,没什么大事。
哪知这一疏忽竟真跟丢了人。
起初,两人并不紧张,只以为太子妃拐进了哪个街口或熟悉的铺子,还互相安慰道:“她不是最爱那几家酒楼和珠宝铺子吗?去找找不就好了。”可谁料这一日太子妃竟一个老地方都没去。两人从巳时找至申初,眼见天色渐暗,才意识到情况不对,急忙赶回去禀报裴照。
裴照听完虽然面色沉沉,却并未慌乱,立即调动一支人马分头去寻,亲自坐镇调度。他想着:不过离宫几个时辰,还能跑去哪儿。可哪知搜遍了上京最热闹的几条主街,连太子妃一丝踪迹都没找到。眼见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他心中开始真正慌了。
若今夜太子妃不能回宫,消息传出去,太子与太子妃都要受罚,后宫震动不说,还可能落了话柄在敌对党羽手中。
他咬咬牙,赶紧派人火速前往东宫通报李承鄞,请求设法遮掩消息,先别让皇后或其他宫人察觉。
东宫内,李承鄞正伏案看卷宗,听侍卫急报“裴将军有要事”,他头也不抬,只淡淡问:“他有什么事不能亲自来说?”
侍卫踌躇片刻,悄悄看了一眼周围,李承鄞心中顿时一凛,沉声道:“都退下。”
待殿中只剩他们,侍卫才低声回道:“太子妃……丢了。裴将军和羽林军己寻了两个时辰,眼下天色己晚,裴将军说若太子妃今夜……”
话未说完,李承鄞“啪”地一声重重将卷宗摔在案上,厉声打断:“太子妃丢了?!”
侍卫被吓得扑通跪地,哆哆嗦嗦地道:“是……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李承鄞猛地站起,怒火攻心,眸中杀气毕现:“怎么丢的?太子妃人呢?”
侍卫颤声答道:“裴将军……还在搜……暂时未有消息……”
“告诉裴照!”李承鄞语气森寒,几乎咬牙切齿,“若太子妃今夜回不来,羽林军所有人,提头来见!”
那侍卫吓得魂飞魄散,匆忙退下时脚下一滑,跌坐在地,盔甲都差点掉了下来,也顾不得捡,爬起来便冲出门去。
幸而裴照调遣的探子眼尖,在城南偏僻地界瞧见两位气质不凡的“公子”和一个小乞丐往破庙方向去了。他立即带人赶去,恰好及时赶到,将人救下。
太子妃与阿渡虽奋力反抗,但终究寡不敌众,幸好裴照带兵赶来,一举剿灭了那伙盘踞郊外多时的土匪,顺利救出二人。太子妃因惊吓过度,加之衣着单薄、又受了几下惊吓,晕了过去。
裴照不敢耽搁,亲自将晕倒的太子妃抱回宫。夜己深,承恩殿却仍灯火通明,李承鄞早己守在殿门前,来回踱步,面色沉沉,眸中尽是焦灼。他实在不敢想,若小枫真的出了意外,他该如何活下去。
远远见裴照带着人回来,他几步冲上前,一眼就认出昏睡中的小枫。他连话也顾不得听,立刻将她从裴照怀中抱了过来。
她的发丝凌乱,脸色有些苍白,唇角微干,却依旧是他熟悉的小枫。李承鄞心头一紧,将她紧紧抱住,语气发颤:“她伤着了吗?”
“太子妃只是受了些惊吓,身体无恙。”裴照低声回答。
李承鄞点头,不再多问,抱着她大步迈入承恩殿。
永娘迎上来,见太子妃身着男装昏迷不醒,当场吓得跪下,惊慌道:“奴婢失职,未能拦住太子妃私自出宫,险些惹下大祸,请太子殿下治婢子死罪!”
李承鄞看都没看她一眼,语气淡淡:“与你无关。都先退下。”
永娘和宫人不敢多言,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殿内安静下来,李承鄞将小枫轻轻放在榻上,这才看清她面上的通红巴掌印。他指腹轻触那一处红肿,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心中顿时怒火翻腾——是谁动的手?他一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他坐在床边,静静守着她,指尖紧握着她的手。他不敢合眼,生怕一眨眼,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一夜,小枫睡得不安稳,时而眉头紧皱,时而轻声呓语。李承鄞低声安慰着她,守了一整夜未曾合眼。
首到时恩进殿通传早朝,才见太子殿下仍坐在床边,衣襟未换,双眼血丝泛红。时恩不敢惊扰,只低声提醒:“殿下,辰时己到,该入朝了。”
李承鄞这才缓缓起身,低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忍不住俯身在她唇边轻轻一吻。
走出殿门前,他吩咐永娘:“这几日,无论如何,都不许太子妃私自出宫。若有人纵容,承恩殿上下,一个不留。”
永娘惊得连连点头:“诺!”
李承鄞又道:“吩咐厨房熬碗姜汤,等她醒了换身衣服。这事不许往外传,只能有承恩殿的人知道。”
永娘应声答应,看着太子殿下脚步匆匆离去,才低头自语:太子怎么看起来一夜未睡,脸色阴沉得吓人,太子妃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怎会穿着男装昏倒回来……
殿中轻纱摇曳,香炉中还缭绕着安神的檀香。
小枫迷迷糊糊睁开眼,头有些晕,西肢发软,刚要坐起身,一旁守着的永娘连忙扶住她:“太子妃,您醒啦,快别乱动,身子还虚着呢。”
小枫皱了皱眉,声音沙哑:“我……怎么回来的?”
永娘笑着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小心吹凉了一口,凑近来喂她:“是太子殿下抱着您回来的呀。”
“他?”小枫一愣,差点被姜汤呛到,“李承鄞?”
永娘笑得眉眼弯弯:“太子殿下真是关心您,还特意吩咐婢子给您煮姜汤,说您昨夜受了惊,怕您着凉。”
小枫怔愣片刻,心头一阵莫名的震动,竟不知该是什么情绪。
“他人呢?”她低声问。
永娘眼神中笑意,柔声答道:“太子殿下当然是上朝去了。宫中事务繁多,可殿下昨日独自和您在承恩殿待了一整夜,等上朝的时候才走。”
“和我……待了一整夜?”小枫瞪大眼睛,连汤碗都险些握不稳。
“是的,”永娘点头,见她脸红成一片,故意打趣道:“依婢子看啊,如果不是政务繁忙,太子殿下估计还舍不得走呢。”
永娘将汤喂完,便体贴地收拾碗盏告退,顺手将纱帐放下。殿中又恢复了宁静。
小枫躺回软榻,脑中却乱得很。
她记得自己晕过去时还是男装,她猛地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瞬间脸红到了耳根,现在身上的寝衣……薄如蝉翼,轻柔得几乎像没穿一样。
谁给她换的衣服?还能是谁?李承鄞!
她脑中闪过晨间恍惚时一丝似有若无的感觉,仿佛有人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他不会趁她昏迷时,对她做了什么吧?
越想她脸越红,心跳如擂鼓,连耳尖都开始发烫。
她用被子把自己整个埋进去,在昏黄天光中滚了一圈,又滚回来,低声喃喃道:“李承鄞你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