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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鄞住在西洲的客栈己有数日，小枫几乎每日都会来找他和顾剑玩闹。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玩的。中原带来的小玩意、机关盒子，还有各式各样的糕点。李承鄞还特地找人做了牛乳糕、桂花酥，一盏盏摆在她眼前，小枫吃得津津有味，满嘴甜香。
李承鄞拉着小枫去客栈后头的沙丘玩，和小枫一起抓住了两只圆滚滚的小沙鼠。沙鼠毛色柔顺，一黄一灰，毛茸茸的，尾巴短短的，眼睛又圆又亮，像两颗黑葡萄，小小的爪子不停扒着李承鄞的手心。小枫捧着它们时高兴得不得了，笑弯了腰：“好可爱呀！”
她小心翼翼地将黄毛的那只放进食盒里，歪着头想了想，笑眯眯地说：“你叫阿巴！”随即得意地转头看向李承鄞，“那另一只呢，顾小五，要么你起个名字吧。”
李承鄞一愣，目光落在她笑意盈盈的脸上，心头却一阵酸涩——前世这两只小沙鼠是她捉的，名字也是她起的，阿巴和阿夏。
他轻轻抚了抚灰毛小沙鼠的背，嘴角牵起一抹温柔的笑：“那就叫阿夏吧…”
小枫愣了一下，旋即眼睛一亮：“阿巴和阿夏！好啊！”
李承鄞装作随意地逗着小沙鼠，又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表哥？”
小枫一听，脸瞬间红了，耳根都烧了起来，气鼓鼓地瞪他一眼：“顾小五，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承鄞挑眉，笑得不怀好意：“要我说啊，世间最好的男子，不是己经在你面前了吗？”
小枫脸涨得通红，嘴巴张了张，却说不过他，只好狠狠一哼，把两只小沙鼠放在食盒里，扭头就走。又叮嘱了一遍：“顾小五，你好好照顾阿巴阿夏，我明天还要来看呢。”
李承鄞看到了桌上还放着一坛葡萄陈酿，笑了。
随后他目光沉了下去，他转过身，语气沉冷如冰：“去盯紧西洲王城，把裴照叫过来。从今天起，盯紧九公主的一举一动。”
他顿了顿，声音低哑，却格外坚定：“羽林军分两拨人，一拨人回禀公主行踪，一拨人暗中保护公主。”
“是！”暗卫领命而去。
李承鄞坐回案前，手中那只名叫“阿夏”的沙鼠窝在掌心，圆眼扑闪扑闪的，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李承鄞看着它，眼神却渐渐游离，仿佛透过这只小小的生命，看见了小枫曾经托着它笑得天真无邪的模样。
门帘轻响，裴照匆匆而入，一眼便看到李承鄞手中那只小沙鼠，眉头微微一动，却没说什么。
他不明白殿下最近怎么了，五皇子天性冷静，心思缜密。哪怕是在北疆边陲千里雪原，面对敌军压境，他也从未失过分寸。他杀伐果断，令敌畏惧，令臣服者俯首听命。可现在，他却会对着两只小小的沙鼠出神。
“殿下，王城周围布防己定，我们的人己暗中布满三处宫门与后宫外围，西洲的动向，一有风吹草动便可掌握。”
李承鄞缓缓放下两只小沙鼠，神色如霜。他望着手中微凉的茶盏，沉声道：“传我军令，若无圣旨下令攻打西洲，任何人不得擅动兵戈，不得杀西洲一人。违我军令者，斩。”
裴照一怔，没想到殿下会下这等禁令。
“还有，派人重点保护西洲王上与大妃，不得有误。”
“……是。”裴照应了，却忍不住疑惑：“殿下，圣上己经下令攻打丹蚩，我们此行的目的可是丹蚩王帐，如今您……”
李承鄞缓缓起身，背对着裴照，望着窗外夜色沉沉，长街寂静。那一刻，他的声音格外轻：“放心，我自有分寸。”
裴照不敢多说什么。
这些日子，裴照越来越看不懂他。
比如前几日九公主兴高采烈得非要和李承鄞比试射箭。他本以为殿下随手一箭，便能碾压全场，毕竟上京谁不知五皇子的箭术天下第一。
可李承鄞竟然输了。
九公主欢呼雀跃地奔过去抢了胜利的令牌，还得意洋洋地说：“看吧，我就说中原男儿的骑马射箭，还不如我们西洲姑娘呢！”李承鄞笑着点头，竟不见半分恼意。
可裴照却站在不远处，看得清清楚楚——那一箭，分明是故意偏的。他的箭法沉稳如山，怎会在百步之外失了准？他不是不会，而是——不愿赢。
更让裴照讶异的是，李承鄞看着九公主时，那目光，竟带着一丝宠溺。
是的，宠溺。
一种从未出现在他脸上的温柔，好像她是他心尖上的珍宝一般。
裴照第一次感到困惑。
他不明白五皇子为什么突然对这个西洲九公主如此上心。九公主性子跳脱，说话没个规矩，行事也不拘礼数，与朝中贵女截然不同。但偏偏是这样的她，能让冷静如他，在她每次出现时，眼神都不自觉柔和。
朔博人派人来向西凉提亲，九公主甚是不喜，这晚便偷偷从王宫里溜出来看阿巴和阿夏。
李承鄞靠在不远处的檐下，早就看见了她。他本想悄悄过去，像前几次那样从背后蒙住她眼睛吓她一跳，但脚步才迈出半步，就听见她幽幽一声叹气。
“怎么办？”她轻声说着，盘腿坐在桌前，看着两只小沙鼠蹦来跳去，目光却渐渐黯淡下来。“我才不要嫁给朔博王，一个白胡子老头子，年纪比我阿爹还大，皱纹都快长到脖子上了！”
她嘴巴，眼圈微红，继续碎碎念：“还有那个中原太子……听说什么也不会，除了读书就是练字，我才不要嫁给一个连弓都拉不开的夫君呢，这也太亏了吧……”
李承鄞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跨步走上前道：“那好办啊！九公主嫁给我。嫁给我，就不用嫁给别人了。”
他刻意将声音放得轻快，还装模作样地朝她拱了拱手，“我虽然不是豊朝太子，但怎么说也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男子啊。”
小枫一听，立刻涨红了脸，怒瞪他一眼：“你？！你连我师父都打不过呢，我宁愿嫁……宁愿——”
“宁愿什么呀？”李承鄞笑嘻嘻地凑近她，明知她说不出口，却还是步步紧逼。
小枫结巴了半天，终于鼓起腮帮子一哼，“我才不要嫁给你。你每天就知道拿我开玩笑、跟我吵架，还一点儿也不让着我！”
她说着说着，语气里竟带了点真情实感，低声嘟囔：“而且……自从你来了以后，我师父都没以前关心我了……”
她眼圈一热，说完这句就掉头走了。
李承鄞怔住了，站在原地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原本唇角的笑意缓缓收起。
“你不知道……你一点也不知道。”李承鄞喃喃自语，像是在说给那只蹲在桌边，孤零零望着小枫背影的阿夏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