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伙房景色真是与众不同!
伙房里,弥漫着难得的肉香气;伙房外,门上和窗户上趴满了围观的战士们。
“这日子不打算过了啊?搞这些大鱼大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过年了!”
“是啊,有多少日子没见过荤腥了啊,这能吃饱饭是不错,要是能发饷就更好了,咱的军饷都欠了三个月没发了。”
“这年头,咱当兵的能活着就不错了,发饷的事,能活下来再说吧......”
“快别说了,营长他们来了!”
上官志穿过人群,来到伙房里,灶上有两口大锅。
揭开一个锅盖,里面是鲜鱼炖豆腐。
伙房老王笑着道:“这鱼是我到附近渔民家里买的,便宜实惠,二十多斤一条的大鱼,买了十条,和豆腐炖成一锅,这秋天来了,弟兄们吃了暖暖身子。”
又揭开另一个锅盖,里面满满登登一大锅,红彤彤的红烧肉,
“这里足有半扇猪啊,村里早上刚杀的猪,这猪叫的那叫一个惨啊,五点多就把我吵醒了,我立马就赶过去买肉,这买回来时肉还是热乎的,大伙也几个月没开大荤了,今天多来点油水。”
上官志点了点头,问道:“主食呢?”
老王走到伙房的墙边,揭开一个木饭桶,里面是白花花的米饭,“主食那就多样了,煮了两桶大米饭,都是当地刚收下来的稻米;
还有谢教导员送来的面粉,烙了二百斤大饼,想吃啥吃啥。”
“好,很好。这冬天就要来了,还是得提前养一下秋膘啊,不然后面可不太好过。
让弟兄们开饭吧,吃饱了咱们就发军饷!”上官志转头,对着门外大声喊道。
上官志的话立刻引起了伙房外的一片沸腾。
“什么?营长说什么响了?”
“你耳朵让鬼子的炮炸聋啦,发军饷!军饷!钱!是法币啊!”
“营长说吃完这些大鱼大肉后,就发军饷啊!太好了,家里还等钱用呐!”
营部大院内,士兵们端着碗,大口吃着碗里的鱼和肉,鱼肉鲜嫩紧实,红烧肉肥而不腻,大米清香西溢,烙饼麦香十足。
众人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饭食。
上官志,谢锦元和杨符三人,搬来一张长桌,三人在长桌后坐成一排,桌上放着独立营的花名册和欠饷情况,一个大木箱子里装满了法币和大洋。
“吃完了就来这结军饷!”杨符大喊一声。
很快就有人端着碗过来了,“二连三排一班......,王......才!”来人端着饭碗,腮帮子被撑的鼓鼓的,口齿有些不清的说道。
“去去去,吃完了,把舌头捋首了再来,这钱难不成还会长腿跑了不成?!”杨符挥挥手,让他一会再来。
众人哈哈大笑。
“一连一排长,毛文武!”毛文武丢下饭碗,飞也似的跑来。
“呦,毛排长,这么积极啊,饭都顾不上吃了啊?”杨符翻着账本,一边打趣道。
“嗨,领饷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欠饷三个月,发饷36法币,另外发10块大洋!去上官营长那领钱去!”杨符大笔一挥,给毛文武的名字打了一个钩。
“多少?算错了吧!还有10块大洋?!”毛文武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要不要啊,这十块大洋是所有人都有的,不要就算了,后面还排着队呢!”
毛文武的后面,早就排起了长队,大家端着碗,一边吃着碗里的鱼和肉,一边等着发钱。
上官志拿出36块法币,又数了十块大洋出来,放到毛文武手上,说道:
“要是想寄钱回家的话,到谢教导员那里去,登记好地址和金额,到时候一起寄出去。”
“谢谢营长,管发钱还管寄钱回家,考虑的真是太周到了!”
毛文武拿着刚发下来的钱,来到谢锦元面前,把还没捂热的36法币和十块大洋交过去。
谢锦元拿出一个信封,把钱放了进去,问道:“寄到哪去?什么人收?”
“豫省**县乌柚镇榕树村,俺爹毛有财收,发财的财。”
“毛...有财....”谢锦元一边念叨着,一边登记。
“哈哈哈~嗝~,怪不得你来当兵,你爹这名字取的,毛有财——没有财哈哈。”伍振国打了个饱嗝,把90块钱和10块大洋放到谢锦元手上。
毛文武被气的脸红脖子粗,但是又觉得好有道理,自己还没法反驳。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发现自己爹的名字,居然取得这么失败!
“谢教导员,寄到鄂省xx县泉水镇樟树村,我媳妇张翠花收。”
“哟呦呦,伍连副,你这不声不响的,原来老婆都娶上了哇,军饷还要上交呐?”一群人开始在后面起哄。
“去去去!老子儿子都快会走路了,养儿子不要花钱啊?我在家里.......向来是我说的算......”
“伍连副威武!只是这么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了啊?”
谢锦元憋着笑,摇头不语,高声道:“下一个!”
周斌递上自己的11块法币和10块大洋,问道:“谢教导员,我能给家里写一封信吗,我把钱放在信里,再送到你这里来行吗?”
谢锦元点了点头,拿出一张纸和一个信封,掏出自己上衣口袋里的钢笔,说道:“拿去用吧,一会送过来。”
“不是!写信?你真会啊?”毛文武有些惊讶。
“你以为真和你一样,是个睁眼瞎啊!”伍振国又调侃毛文武。
“去去去!老子也识些字,只是不太会写,你别磕碜人。”
“得了吧,扁担掉地上,你认得那是个一字不?”
众人在周斌身边围作一团,周斌思考了一会,当即下笔:
【父亲大人在上:】
【儿自八月底从戎,今己一月有余。自九月廿三开赴淞沪,蒙长官垂青,现充班长一职,月俸足饷,餐餐见荤。】
【今托独立营谢教导员寄奉法币十一圆,大洋十枚,以资家用。】
......
【恩师王先生在上,学生周斌在下。自与倭寇战于淞沪,深感敌人之凶恶。学生连战数日,亲手毙敌三十余人。倭寇一日不除,学生一日不还乡,必为先生报杀子之仇。】
“哎呀,我说老周啊,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是个粗人呢!没想到啊,你不会是个秀才吧?
你这写的文绉绉的,你爹看得懂吗?莫非你爹也是个什么举人老爷!还有这么突然冒出个王先生?这是隔壁老王啊?”毛文武感叹道。
“大清都泥马亡了,还举人呢!村里教书的王先生倒是秀才,这写信念书,都是他教我的,写信致意,那是很严肃的事,当然要认真写!
我爹虽然也不识字,但是村里的信件一向是王先生代读的,用不着你操心。”
周斌没好气的解释完,继续写道:
【“营中同袍皆同手足,虽言语粗首,然待儿甚厚.....”】
毛文武认识几个字,周斌写一个字,他就读一个字。
“虽...什么什么,不认识....粗.....首......耶~这啥意思啊?啥粗啊,首啊的?”
伍振国有些无语,说道:“夸你呢,不会读就别读了,显着你了?”
“哦.....夸我哪.....粗首.....哎,不是......”毛文武还有疑问,但是还是闭上了嘴。
周斌洋洋洒洒写了两百来字,最后收尾【家中田亩,烦请诸位弟兄多费心力。军中一切安好,万望勿念。 儿周斌叩上】
“啧啧啧,老周啊,你也帮我写一封呗,让我老爹把名字改一改,别叫毛有财,改个......”
“行了行了,我说老毛啊,你先闪一边去,把你的名字改改好吧,知道你为啥是个粗人不,
你得改名叫毛斌才是,这样才是文武双全,你看看你的名字——毛文武,这文武都分开了,你个大头兵,占了个武字,独独缺了个文字,你说是吧?”
毛文武被伍振国唬的一愣一愣的,竟然也开始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伍振国见状,凑到周斌旁边,说道:“老周啊,帮我给家里也写一封呗,写给老婆的,写的......婉转一些的那种,情书你懂吧,听说那些洋学生爱写。”
......
一群人围着周斌,纷纷要求帮自己也写一封家书,最终还是谢锦元看不下去了,这么搞下去周斌非得累死不可,于是带着营里识文断字的,一齐上阵,帮着大伙写信回家。
这一折腾,就到了晚上。
空闲的时光暂且结束,战斗,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