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木华见状,心中一凛,连忙起身,脸上堆满了歉意,说道:“可汗,是属下的过错。我愿赔偿夜里苏一百头肥羊,弥补我刚才言语上的冒犯。”他心里清楚,可汗的警告绝非儿戏。南木华一向善于见风使舵,正是因为这个特点,才被可汗派去驻守南疆,所以今冬他的部落受的损失最小。这一百头肥羊,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于在困境中挣扎的夜里苏来说,却是弥足珍贵。
夜里苏听闻此言,冷哼一声,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也不好再发作,便不再计较。
可汗拖不都见局面暂时稳定下来,神色缓和了一些,吩咐道:“请李先生介绍一下中原王朝最近的情况,我们再商量对策。李先生,请!”他面容和善地对着坐在身侧的一位中年儒士示意。 这中年儒士李翰简本是个落魄的秀才,机缘巧合之下,随商队来到蒙元部。因其有些才华,被可汗拖不都重金聘请为师爷。
李翰简闻言,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先向可汗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又向在座的将军们行了礼,动作优雅而不失庄重,这才缓缓说道:“可汗,各位将军,据南疆探子来报,中原王朝秋冬也遭遇大旱,粮食大幅减产。以往都是调集南方粮食,到北方赈灾。可今年却截然不同,把灾民和王公贵族往南方迁移。据说边疆五王中,有三王己经动迁。只有与南木华将军接壤的陕王和与胡图邪将军对峙的辽王还未行动。可能是这两家根基牢固,又或者是为了防备我蒙元进攻,故而留守吧。这样一来,中原的北疆异常空虚,但是却少了大部分人口,我方军队即使攻入这些地区,恐怕难以收获足够的补给,一旦被中原军队缠住,就可能陷入危机重重的境地,实在是得不偿失啊。”李翰简说话时,条理清晰,语气沉稳,一双眼睛扫视着众人,观察着大家的反应。
听了这番话,夜里苏原本急切冲动的表情也变得慎重起来,紧抿着嘴唇,不敢再提方才那贸然进攻的豪言。大帐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众人都在思考着李翰简话语中的深意。
可汗拖不都见大将们都陷入了沉思,无人说话,便笑着打破了沉默:“我们长生天的勇士们,怎么能被这点困难吓倒?胡图邪,你说说有什么对策?”他将目光投向了素有计谋、被自己倚重的胡图邪。
胡图邪长相秀气,平日里就以智谋著称。此刻,他起身抱拳,身姿挺拔,恭敬地说道:“可汗,属下认为我们要改变进攻对象。”
可汗拖不都微微挑眉,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你说我们应该进攻哪里?”
胡图邪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属下与那辽王每年都有数场战斗,双方互有胜负,可以说是势均力敌。正因为此,我们一般不主动进攻对方。但是在辽王东面还有一个小国,名叫高丽,五十年前还是我蒙元的旧有属国,现在却归附了中原王朝。属下想绕道进攻高丽,进而控制他们的海域。为我蒙元重新进入东海做好准备。”胡图邪说话时,眼神坚定,透露出一股自信。
夜里苏听了,一脸疑惑,不解地问道:“胡图邪,那高丽也是个穷国,你跑去能抢到什么好东西?至于进入东海,我们马背上的汉子,连水都不会游,岂不是自寻死路。想当初必烈汗三渡东海,想要征服倭岛,全都失败。这等惨痛的教训可是历历在目呀。”夜里苏的部落先祖们曾经在渡海时遭遇飓风,损失惨重,所以这段经历他仍然记忆犹新,说起时脸上还带着一丝恐惧。
胡图邪闻言,微微一笑,神秘地说道:“夜里苏所说的虽然是困难,但是现在情形可是发生了极大的转变。方才李先生所说的中原三王,将要跑到哪里去,你们知道吗?”
李翰简此时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连忙问道:“胡图邪将军,难道你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吗?”
胡图邪哈哈大笑,得意之极,他从腰中取出一张草纸,平摊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可汗前的案桌上。只见上面扭扭曲曲画着一幅奇怪的图形。“可汗请看,这是我高价从高丽商人那里得到的东海地图。”
大将们听闻,纷纷好奇地凑上前来,脑袋挤作一团,然而,地图上那些奇怪的符号和线条让他们面面相觑,无人认得这上面标注的地点,只能纷纷挠头不己,脸上写满了困惑。
可汗拖不都看着这情景,有些尴尬地笑道:“胡图邪,你就不要让大家胡乱猜测了。赶快说说这地图上标注的什么地方?”
胡图邪见目的达到,心中十分得意,这才开始显摆起来:“可汗,各位兄弟,从高丽出发一首往南,沿海路将经过倭岛、琉球、夷州、吕宋,一首到南海,这里有许多的岛屿和山林。原本只是些土人居住,最近中原王朝的海船突然厉害起来,接连占领这些地方。据辽王那里的人说,这三王就是要到这南海山林里去。据说这里种植粮食一年可以收割三次,而且永远不会下雪,更不会缺水。乃是极好的地方。所以有不少高丽人也跑到这些地方给中原人干活,还往高丽贩卖粮食。所以,我想,要是我们占据高丽,不就有了海港,也可以从这些地方获取粮食。这样就不用与中原王朝打仗,就可以养活我们自己部族了。”胡图邪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路线,说得绘声绘色,仿佛那美好的未来己经近在眼前。
可汗和众将领听了这番话,一时间面面相觑,都被这个大胆而新奇的想法震惊到了,竟不知如何答复这样的对策。大帐内一片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倒是师爷李翰简思维敏捷,很快领悟过来,拍手称赞道:“胡图邪将军的计策好呀。属下也曾听闻南海之地一年三熟,想不到中原王朝现在就要打算占为己有了。如果我们不尽快占据一块海疆,获得粮食。而中原王朝的北疆则可以源源不断地获得补给。不出三年,我们将难以与之匹敌了。”李翰简一边说着,一边神色严肃地看着众人,眼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可汗拖不都听了,惊出一身冷汗,急切地问道:“李先生,可有如此严重?”
李翰简郑重地点点头,说道:“可汗,您想一想。今年干旱才开始,夜里苏将军部落就损失近一半的牲口,其他部落也损失了两到三成不等。这干旱再持续个二三年,我们草原上的牛羊马还能剩下多少?恐怕连牧民们都没有吃的了,还拿什么与中原王朝对抗?”李翰简的话语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众人的心上。
众人听了,全都脸色惨白。这草原上的枯荣几乎每十年就会如此变化一次。以前南下抢劫一波,基本都是收获满满。可今年中原王朝如此大的变化,把百姓和富户迁走了,现在南下抢劫,似乎没什么油水可捞呀。如果等待来年雨季到来,仍是今年的模样,那李翰简所言就很有可能成真了。想到这里,众人的心中都沉甸甸的,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
好斗的夜里苏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连忙再次请战:“可汗,属下愿意出两万人马,随胡图邪攻打高丽。为我蒙元攻下一片海疆。”他的声音坚定而洪亮,带着一股无畏的勇气。
南木华也不甘示弱,高声说道:“可汗,属下也愿意出两万人马出战。”一时间,大帐内群情激昂,将领们纷纷请战,气氛热烈得如同燃烧的火焰。
可汗拖不都见此情景,心中振奋,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好!既然大家都决定攻打高丽。那我这里由黎赤带领二万人马出战。此战以胡图邪为首,一共凑齐十万人马,一个月内集齐,快速占领高丽。打通海路,尽快获取南海的粮食。”可汗的声音坚定有力,充满了决断力。
胡图邪高兴异常,率先领命:“可汗,属下遵命。我这就回去调集人马,一定凑齐西万大军。其他各位将军,请一个月内务必到达我部,一起出发攻打高丽。如果有迟到的,就不要怪兄弟不等大家了。”他抱拳施礼,昂首挺胸地走出大帐。
其余将领随即跟着出去,前去和胡图邪商量东征计划。
可汗拖不都见众人离去,这才将目光转向李翰简,问道:“李先生,上次从中原来的土原先生谈的盟约,是否还有用处?”
李翰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可汗,属下认为现在可能没有用处,但是将来必有用处。中原王朝不会一首如此幸运的。恐怕如今这场变化,必有高人主导。属下想去中原一趟,实地了解情况。还请可汗准许。”他抱拳请示,眼神中透露出探究之色。
可汗拖不都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我也想知道是何人在主导中原王朝的变化。我这两个儿子都喜好中原文化,这次你就带一个过去见见世面。你看哪个合适?”
李翰简想了一想,说道:“可汗,大王子度什寇要辅佐您管理部落,属下就带小王子钮齐合前往中原。不知这样可好?”其实他心里觉得度什寇年过二十,刚愎自用,带着前去中原,恐怕容易惹祸上身。钮齐合才十七岁,性情活泼开朗,与自己较为合拍,这样才靠谱一些。
可汗拖不都自然明白李翰简心中所想,也不强求:“那好吧。我命人通知钮齐合,你们两日后出发吧。”
李翰简领命,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出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