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曹家门是申时破的，人是酉时进的衙门。
短短一个时辰，官府的效率原来也能这么快。
细雨不知何时开始洒落，空气，弥漫着腐朽的味道。公堂上，万临风正对着知州怒吼，言辞激烈，旁边的曹老爷跪着，郭大牛一家悲愤地紧跟其后。
“郭大牛妻子的死，全是管家和那几个不知轻重的打手。”
知州大人微微皱眉，看向旁边的曹老爷，“此事，曹老爷也只是受害人，家中管事无方，定然也是要赔偿的。”
宋菲菲和沈怀瑾并肩站在屋檐下，耳边响起他的声音：“这事，只能到这里了。”
这曹老爷的女儿和孙女是赵家二房老爷的小妾，知州又和赵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会将此事上报给父亲，再由父亲呈给圣上，请圣上定夺。”沈怀瑾的声音微微有些迟疑，他心里也清楚，即使父亲帮自己呈上，怕是也不会有下文，反而会引起世家的注意。
圣上？
宋菲菲歪了歪头，想起一年前的宫宴上那个一脸肾亏的中年男子...他真的不会觉得是这些百姓为何不忍气吞声，耽误了自己求仙问道的时间吗？
人家都主动跟自己说了两句了，不回答好像也不大礼貌：“哦，你高兴就好！”
沈怀瑾顿了顿，以为宋菲菲还在生气，担心她一会儿会再提起万临风土地兼并的事，弄得场面更尴尬。于是，他隐晦地提醒道：“此事朝廷虽然禁止了，可世人从来欲望无底，哪朝哪代不是如此。”
宋菲菲蹙眉，这人怎么回事，逼逼赖赖半天，没一句自己爱听的。
于是转过头，目光犀利地上下扫了他一圈：“沈公子说得有理。”然后拿出迅哥的话：“只是...从来如此，便对吗？”
果然，成功看到沈怀瑾这厮呆怔在了原地，像是被人当头棒喝地打了一闷棍似的。
世界终于清静了下来，听着雨声的宋菲菲继续闭目养神起来。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一伴随着潮湿语气的话，萦绕了沈怀瑾的一生。
.............................
走出衙门时，万临风还在骂骂咧咧，但显然对自己今天帮忙惩治了曹家这一霸的事挺满意，特别是为郭家争取到的一千两赔偿。
还拉着宋菲菲非要问她，“今日本王是不是很帅！”
宋菲菲敷衍地点头，随口说了个陈年旧梗：“帅，蟋蟀的蟀。”
没想到这也能瞬间点爆万临风的燃点，“哇，还能这样解释，唐兄，好玩，太好玩了...”
宋菲菲：“......”这家伙，是白磷型人格吧。
吴峰等人忙着收拾雨伞，准备上马车时，宋菲菲忽然瞥见不远处盯着他们的一个身影——李蕴真。可惜这场雨下得太过大，她没过去打招呼的意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回到书院时，雨己经停了，万临风突然悄悄拉住宋菲菲：“是不是沈狐狸惹你不开心了？”
感觉他们这一路都怪怪的，他家傻乎乎的唐兄都不快乐了。
如果宋菲菲知道他用这么个词形容自己，一定会跳起来打爆他的头，但她现在只看见万临风那副“你受委屈了，弟弟帮你出头”的样子，心情复杂。
真希望这小子一辈子都这么傻.....
然后忽然指着沈怀瑾的背影道：“是！他说你笨，那姓曹的贪婪成那样，你才要了一千两，太没用了！”
万临风火力全开，气得跳脚。忽然，他举起鞋子，冲着沈怀瑾的背影甩过去，脚步如风，整个人几乎飞了出去。
“沈狐狸！站住！”他大喊，声音震天，“本王今天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宋菲菲看着二人他逃他追、他插翅就飞的背影，也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才低声对阿锦道：“你今晚去趟...”
.........................................................
沈怀瑾快步跑进劲节园，身后万临风气喘吁吁地停在门口，愤怒地举起鞋子指着他说：“有种你出来！”
沈怀瑾回头看了看，心中忽起戏谑：“有种你进来。”
万临风气得暴跳如雷，小人，这个就会抱先生大腿的小人！！！
他挥舞着鞋子，恶狠狠地放狠话，“别让本王逮到你了！”一边穿鞋一边气呼呼地往回走。
沈怀瑾看他气呼呼的样子，心里的郁闷竟也在奔跑中稍稍散去。
喘息间，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轻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正在自己和自己对弈的谢望舒，见他来了，便拉着他手谈一局。
一刻钟后，棋局落下帷幕，沈怀瑾略显疲态，淡淡地笑了笑：“先生棋艺，又精进了不少。”
谢望舒捻着棋子，眼角微挑：“你今天心神不宁，能坚持到最后，己算不错。”
沈怀瑾沉默一瞬，将今日所见所闻和盘托出，最后目光迷茫：“先生，世家欲望渐渐扩展，百姓的资源却在日渐萎缩。愤懑而无力，正是今日我心中的写照。”
谢望舒收棋的手一顿，看着自己这个得意学生彷徨的脸。
心底涌入一股浓浓你给的悲哀，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越是清醒、越是对着这个世界还心怀善意的人，往往越会被这世界的冷漠所伤。
若是往昔，或许他还能安慰沈怀瑾一番，劝他顺应内心，去做那个力挽狂澜的人。但如今，随着他自己、甄太傅的落败，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曾经的理想早己破碎，连他自己都无法再说出那些曾经坚信的教诲。
大夏，早己烂根，谈何挽回？
沈怀瑾看着他的神情，沉默许久，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望向窗外，不知何时雨又开始下了...
谢望舒突然感到一阵空虚，面对此等绝望的事实，他也不知自己该是继续绝望的抗争，还是与无数曾经的同僚一样做一个装聋作哑的旁观者就好。
谢望舒原以为这个问题会困扰他很久，没想到，半个时辰后，宋菲菲就给了他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