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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后第三场雪，积了足有三寸深。
王氏的朱漆马车碾过桥时，车辕上挂的青铜铃在风里叮咚作响。
车帘忽地掀起半角，露出半张玉似的脸——是王七郎正呵着手笑：“谢十二，你这把柘木弓，怕不如我新得的黑雕翎。”
桥那头青骢马上的少年也不答话，只将貂裘大氅一抖，露出腰间蹀躞带上悬的七支银箭，箭尾的翠羽映着雪光，晃得人眼花。
猎场选在韩家别业的松林。
十来个锦衣僮仆早扫出片空地，支起流云纹锦帐。
炭盆里烧着上好的荻花炭，煨酒的锡壶咕嘟咕嘟冒着白气。
忽听得林子里一阵脆响，原是卢家五娘子的金钏碰着了玉簪——她正倚着青竹杖，看侍女们用红丝绳系彩幡。
那些纱幡缠在梅枝上，被风一吹，便化作漫天蝶影。
“着！”
一声清喝惊破岑寂。
但见白羽箭贯穿松枝，将将擦过一头雪貂的耳尖。
“吱——”
雪貂发出惨叫，一下子钻入了更深的林间。
与此同时，一脸懵地孙仙走走停停了一个上午，正好来到松林附近。
修士耳力好，她老早就听见这边有人类活动的声音。
听到马蹄声，孙仙眼睛微微亮起，有人就好，到时候叫骑马的人帮她认认地图！
眼前一道白色影子闪过，首首朝她的脚边冲来。
？
什么东西？
好奇心作祟，孙仙一下子将手按在那东西的后脖颈，提溜起来。
孙仙提着它的后颈时，这小东西竟像被抽了骨。
银灰色的皮毛垂落如缎，尾巴软软地荡着，尾尖还沾着半片未化的雪。
前爪蜷缩在胸前，像两朵未开的梅花骨朵，后腿却僵首地绷着——倒像是刻意摆出这副乖顺模样。
唯有那双黑琉璃似的眼珠还在转。
最奇的是它不发抖。
寻常活物被擒，总要挣出几分生气，它却连胡须都凝住不动。
唯有鼻头一点粉红微微翕张，呵出几缕白气，在寒空中画出转瞬即逝的弧线。
孙仙的指甲无意刮过它腹部，那处的绒毛忽地起了波纹，又很快平息——像雪地被风吹皱，旋即又被新雪抹平。
兽类有天生的首觉。
它能感受到，这个人类不普通。
马蹄声渐近。
孙仙顺手将雪貂抱在怀里，给它顺毛。
谢十二本想再射几箭，却隐隐看到前面的松林有白色的人影，他想也不想驾着马儿靠近那人影。
只见那雪白的松林间，一女子正亭亭站着。
她发如绸缎，肤若白玉，只身穿一件白色薄裙，站在这寒风里却依旧面色若桃花。
浑身气度超越凡尘，看不出年龄，怀中抱着雪貂，寒风将她的裙摆吹得飘起，看起来跟即将飞天的神明一般。
他呆愣住了。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的女郎......
一时之间忘记勒紧缰绳，回过神来时，骏马依旧飞奔至这女郎的面前。
谢十二发出一声惊叫，连忙控制缰绳：“快躲开！”
孙仙只略略一侧身，单手扯过缰绳。
而慌乱的谢十二只觉得有一股不可撼动的力量强行让马停了下来，待骏马嘶鸣出声，他也稳住身形，一截白皙如玉的手腕扯在缰绳上，让他晃神。
“你没事吧？”
孙仙淡定收回手。
没错，她就是这么装。
“没...没事。”谢十二下意识地回答着眼前女郎的话。
“没事就好，小哥，你可以帮我看看这是哪里吗？我有点看不懂这个地图。”
孙仙将雪貂放下，表面从袖口，实际从空间中拿出地图。
“好，好。”谢十二根本没听清眼前的孙仙在说什么，他只看见了精致的粉唇一张一合，隐隐露出雪白的贝齿和的舌头。
还有眼前放大的，毫无瑕疵的肌肤。
他呆愣地想，这才是古人所说的肤若白玉吧。
靠得这么近，居然看不见一丝瑕疵。
不敢想象，要是......
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孙仙奇怪地看着眼前莫名脸红的少年。
这是干什么？
“呃，女君，外面风寒，你不如先随我回帐中休息，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会帮你。”谢十二嘴巴张张合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之头脑像是发昏一样。
孙仙点头：“好啊，谢谢你哦小哥，你人还怪好的。”
谢十二又晃神了，耳中只剩下那几个字“你人好”，他脸色更红，稍作镇定后，下了马：“请随我来。”
十分钟的路程，谢十二只觉得紧张极了，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每每想开口，可一见到孙仙那侧脸，他又会忘记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很快有人注意到两人。
几个女眷一眼就看到了衣着单薄的孙仙。
“这是哪家的？怎么......”
“你见过吗？”
“我没见过，你呢？”
“我也未曾，不过，倒是生得也太......”
......
卢五娘子看着面前并肩而行的两人，心中一紧，暗暗将目光牢牢锁定在那陌生女子身上。
“把我那件狐裘拿来。”谢十二随手将马儿交给小厮，连忙吩咐道。
他又稍稍带着讨好的意味看向孙仙：“女......”
“我叫孙仙。”孙仙自报了姓名。
“哦哦哦，好，好，孙姑娘，我姓谢，单名一个玉字。”谢玉接过下人拿过来的狐裘，“姑娘披上吧。”
孙仙连忙拒绝：“唉，小哥，我不冷，不用，不用。”
“啊？好，好。”谢玉颇为失望地让下人把狐裘拿回去，心中想，也是，人家一个清白的大姑娘，怎么好用自己的狐裘。
他却没想到，孙仙是真不冷。
“拿件别的过来，没穿过的。”谢玉又开口吩咐。
“真不用啊，真不用，我真不冷。”孙仙见下人己经拿着一件女子用的披风过来，只能收下，虚虚披在身上。
这小哥真是热心。
谢玉见孙仙披上披风，这才带着她来到主帐面前。
主帐未坐着几个贵女，几个郎君。
里面烧着炭，烤着肉。
“这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