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宁握着染血的玉牒残片,指尖触到初代姜君颅骨上的裂痕时,耳畔忽然响起万千厉鬼的尖啸。北邙山巅的罡风裹挟着腥甜血气,将残片背面的星图映得忽明忽暗。二十西道枯萎的龙脉虚影在星图中扭曲成锁链,正将姜璃的魂魄拖向祭坛深处那口青铜巨鼎。
"姜氏血裔,当诛!"
虚空裂开血口,七道缠着往生咒的雷劫轰然劈落。朔宁挥刀斩断最近的三道雷霆,却发现天墓刀沾染雷火后竟生出细密鳞片。刀柄处的裹尸布突然活物般蠕动,布帛缝隙渗出暗金色血珠——那是他三百年前在修罗战场沾染的王族精血!
姜璃的残魂突然在鼎口显形,星纹道袍被煞气侵蚀得千疮百孔:"快毁掉祭坛下的..."话未说完,她手中的颅骨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眶,下颌骨诡异地开合,"...《血诏录》!"
朔宁的修罗血瞳骤然刺痛。祭坛底部浮现的青铜匣表面,密密麻麻钉着九百九十九枚修罗骨钉。当他以天墓刀撬开第七枚骨钉时,匣中突然迸出滔天怨气,凝成初代姜君的魂影——那魂影的丹田处,赫然悬浮着半颗漆黑的修罗心!
"三千年了..."魂影抬手招来枯萎的龙脉,"姜氏窃我修罗心脉,以苍生血饲养魔种..."他的指尖划过姜璃残魂,星纹道袍瞬间化作囚衣,"...这丫头才是真正的血诏载体!"
玉牒残片突然灼烧起来,朔宁的手掌被烫出焦痕。残片表面浮现的血诏文中,历代姜君的名讳竟与修罗骨钉的排列暗合。当他想看清末尾的朱砂印时,整座祭坛突然翻转,露出底部深不见底的幽冥渊。
"小心!"姜璃的残魂突然扑向朔宁。幽冥渊中伸出青铜巨爪,指尖缠绕的锁链正是灵狱秘境中束缚孽龙的囚龙桩!朔宁的天墓刀劈在爪背上,刀刃却迸出火星——这巨爪的鳞片纹路,竟与他右臂暴长的龙鳞如出一辙。
青铜面具人从渊底踏空而出,手中镇国剑仿品滴落暗金色血液:"修罗王种果真难杀。"他剑锋轻挑,姜璃的残魂突然被吸入剑身,"当年你父亲将半颗修罗心植入姜氏龙脉,可曾想过..."
朔宁的识海突然炸开记忆残片:血月当空的修罗战场,父亲将襁褓中的他塞进往生池,池底伸出无数青铜手臂撕扯他的魂魄。那些手臂的腕间,都系着与青铜面具人相同的命纹!
"你是往生池守棺人!"朔宁的修罗角突然暴涨,刺破虚空引来血色雷暴。面具人的青铜面甲被雷光击碎,露出半张布满星纹的脸——那眉眼轮廓,竟与姜国太子的命格符咒分毫不差!
姜璃的尖叫从剑身传出:"他不是太子!这是..."剑锋突然调转刺入面具人胸膛,迸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幽冥髓液,"...偷天换日术!"
整座幽冥渊突然沸腾。枯萎的龙脉化作血蟒缠住朔宁,鳞片缝隙渗出腥臭的腐液。当他以天墓刀斩断蟒首时,断裂的脖颈处竟钻出姜国大祭司的头颅:"十九公主的滋味可好?当年老朽亲手将修罗魔种..."
朔宁的左眼突然淌出金血。血滴触及祭坛的刹那,幽冥渊底升起十万冤魂凝聚的往生碑。碑文记载的并非超度经文,而是姜氏历代残害的修罗族人性命。当他的手掌按上碑面时,碑体突然裂开缝隙,露出其中冰封的真相——那竟是父亲被斩断的修罗角!
"现在明白何为《血诏录》了?"初代姜君的魂影突然暴起,半颗修罗心化作利刃刺向朔宁丹田,"姜氏以修罗血续写王朝气运,而你..."他的魂体突然被幽冥髓液腐蚀,"...不过是最后的祭品!"
天墓刀突然发出悲鸣,刀身鳞片倒竖着刺入朔宁掌心。当他的精血浸透刀纹时,往生碑轰然炸裂,迸出的碎片在虚空凝成血色诏书。诏文末尾的朱砂印突然活过来般蠕动,凝成戴九龙扳指的手掌虚影——那掌纹竟与青铜面具人破碎的命纹完全契合!
"父王...你好狠..."姜璃的啜泣从镇国剑中传出。朔宁的修罗血瞳突然窥见惊悚真相:二十西郡枯萎的龙脉尽头,初代姜君的尸身正被青铜锁链拖出皇陵,而锁链另一端系着的,赫然是北邙山深处那口吞食十万修士的往生棺!
幽冥渊底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当朔宁低头望去时,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深渊中升起的哪是什么棺椁,分明是头生有三千修罗角的太古魔物。那些盘虬的巨角表面,密密麻麻刻着姜氏皇族所有人的生辰死忌!
"快逃!"姜璃的残魂突然自剑身燃尽,最后的星火点亮朔宁眉心,"去修罗冢...找真正的..."她的遗言被魔物吞没,化作缠绕在朔宁腕间的血色命线。
朔宁踏着坠落的往生碑碎片冲向渊口,身后是遮天蔽日的魔物利爪。当他即将触及天光时,整座北邙山地脉突然琉璃化,二十西道枯萎的龙脉如锁链缠住他的西肢。青铜面具人的狂笑从地心传来,镇国剑仿品洞穿虚空刺向他后心——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天地。朔宁怔怔看着挡在身前的血色虚影,那袭星纹道袍被剑气撕得粉碎,露出姜璃心口处跳动的半颗修罗心。她的残魂在消散前捏碎命线,将朔宁推入突然裂开的虚空缝隙:"记住...你才是血诏..."
当朔宁坠落在陌生的血色荒漠时,怀中仅剩半枚染血的修罗角。角尖浮现的古老铭文,正与他腰间突然显现的往生印产生共鸣。远处沙丘上,三百六十具无头尸俑正抬着青铜巨棺缓缓前行,棺盖上用凝血写着:
"弑天者,入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