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被放弃也没用了,现在吃的这么少,撑不了多长时间咱们都得饿死。”说到这里,另一名年轻些的兵卒苦涩的一笑,幽幽的说道:“王都来人又如何?帮咱们收尸?”
“就是啊……”一名脸皮发青的兵卒放下铜戈,揉着隐隐作痛的肚子,“这么下去,别说抵抗穆歌军攻城了,我连兵器都快拿不起来了,还不如自己给自己一下,死的痛快点。”
“住口!”
什长低喝道,狠狠地瞪着他手下的兵卒,旋即压低了几分声音,“你们这是扰乱军心知道吗?要是被将军的亲兵逮到了,咱们十个人都没好下场!”话音刚落,什长腹中传来咕噜噜的动静,他脸皮一红讪讪的收住嘴。
什长梗着脖子,攥紧拳头涨红了脸很长一段时间都说不话来。憋了许久之后,他满腔的话语最终化作岿然一叹,倚着墙壁颓然的滑下。这位从军多年的燕云壮汉,紧抿着嘴唇,脸皮微微抽搐,实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话语表达。
“什长,您对咱们兄弟的好,我们都知道。”众兵卒相顾无言,许久之后伍长嗫嚅着说道:“人家说当兵吃粮,咱们现在这情况,连饭都吃不饱,兄弟哪肯跟着将军守城?”
“难不成投降穆歌吗?”什长眼神呆滞的说道:“咱们毕竟是燕国人啊。”
“燕国已经不是过去的燕国了,王上懦弱成那个样子,公孙操把持朝政的嚣张跋扈连咱们这些穷当兵的都知道了。要我说,燕国距离完蛋已经不远了……”伍长讷讷的说道。
顾城内的粮食早就不够吃了,周古从内城各家“借”了不少粮食。但内城孤立无援,谁知道要守多久?周古只得限制全军每日一餐,不过是半块饼子加一小碗粥。
“半个多月了,我连肉啥味都快忘了。”伍长舔了舔嘴唇,眼睛有些发直。
“谁不是呢……”什长苦笑道,麾下的兄弟也是连连点头。
众人在一块絮叨了很长时间,直到开饭的时间点才勉强收住了嘴。燕军中的伙夫挑着今日的餐饭来到城墙上,给每个人各发了半块饼子和一小碗粥。苦着脸将硬得像石头的饼子啃完后,什长盯着手中那一小碗粥,里面只能看到几粒粟米和薄薄的一层米油。
“这玩意也叫米粥。”
右边留着短须的青年兵卒骂咧咧的说道:“还不如老娘们的洗脚水。”
“那你就去喝洗脚水!”
为首的伙夫转过身,没好气的说道:“把粥还给我,别的人还要喝。”这番话说完后,伙夫口中有低声讲了两句燕国的土话,无非是问候对方祖宗的意思。
“你他娘的嘴给老子放干净点!”青年兵卒猛地将碗摔在地上,铁青着脸大声嚷道:“爷们在城头成天吹冷风,你们这些伙夫躲在房间里烧烧饭,没事还能吃点零嘴。现在又成天给老子吃这破玩意,老子发几句牢骚怎么了?不服他娘的咱们换过来当当!”
伙夫紧绷着脸,从牙缝中挤出了字眼,“滚!”他懒得多看青年兵卒一眼,转过身愤愤的离去,口中犹在嘟囔些什么。青年兵卒彻底被激怒了,他嘶吼着扑上前去,与伙夫在城墙上扭打做一团。两边的人费了好大劲,才将两人勉强分开来。
伙夫哪里是青年兵卒的对手,短时间内已经被踹了好几脚,脸上也一片青一片紫。当然青年兵卒也损伤了一点,嘴角有着丁点血迹,左眼更是乌青。
“大家都是袍泽,你以为我们忍心让大家成天喝稀粥吃干饼?”伙夫喘着粗气,说着说着忽的哽咽起来,“实在是不发粮食啊,每天就那一点点谁有什么法子?好不容易能杀两头牛羊,又得送到将军府去,这他娘日子过得……”
在同袍搀扶下,青年兵卒喘息着起身,将伙夫一把手拉起了起来。他盯着伙夫,骤然间想起对方跟他是同乡,两人在很小的时候还在一块玩泥巴。
“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青年兵卒说着说着眼泪陡然掉下来,在场众人鼻子一酸,也都跟着抽泣。
“哪里来肉香味?”伙夫忽的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鼻子。他努力嗅了嗅,“真香,谁在偷偷烤肉?”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胡乱抹掉眼泪,四下寻找香味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