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血雨倾盆而下。
纪渊站在黑塔崩塌的废墟上，判官笔悬在身前，金蓝光芒在雨中撑开一片无尘之地。每一滴落下的血雨都在光幕上激起涟漪，涟漪中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有他前八世死亡的场景，有凌清雪被冰魄剑贯穿的瞬间，甚至还有墨老年轻时在命簿上偷写"渊"字的画面。
"这是...混沌的记忆？"纪渊伸手触碰光幕，指尖传来刺痛。血雨在试图侵蚀判官笔的防护，那些画面是混沌意志溃散时泄露的碎片。
远处地平线上，暗红色的裂缝正在缓慢愈合。归墟的倒影消失了，但纪渊能感觉到，凌清雪的本体并未脱困——她仍被困在某个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夹缝里。
"得先离开这里。"纪渊收起判官笔，光芒收缩成贴身的薄纱。血雨立刻落在他的肩膀、发梢，却没有预想中的灼烧感。相反，每一滴雨水接触皮肤的瞬间，都有一段陌生记忆涌入脑海。
他踉跄了一下，扶住半截断塔才没有跪倒。这些记忆不属于任何一世"林衍"，而是更早之前...混沌初分时的场景。
漫天血雨中，纪渊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东行走。那里有座废弃的驿站，是第一观测者消散前在他脑海中标记的安全点。每走百步，就有一滴特别沉重的血雨砸在他后颈，像是有意为之。
驿站比想象中完好，只是门楣上多了道新鲜的剑痕。纪渊推门而入的瞬间，判官笔突然自动飞起，在室内划出复杂的符文。墙壁上的霉斑褪去，露出隐藏的星图——正是诸天九洲的缩略投影。
"这是..."
星图中央有个闪烁的红点，代表他现在的位置。而在西北方向，有个蓝点正在缓慢移动。当纪渊凝视蓝点时，脑海中响起凌清雪的声音："找到两界碑..."
声音戛然而止。纪渊猛地回头，驿站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浑身湿透的白衣人。兜帽遮住了对方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巴。
"谁？"纪渊暗中运转《逆道经》，判官笔悄然回到袖中。
白衣人没有回答。他抬起苍白的手，指向星图上另一个未被点亮的区域——南方的沼泽地带。这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那人手腕上的暗红纹路：∞符号，与第七阎罗额头的标记一模一样。
纪渊瞳孔骤缩。判官笔闪电般刺出，金蓝光芒如利箭射向对方咽喉。白衣人不躲不闪，在光芒及身的瞬间化作一团血雾消散。只有沙哑的声音留在原地：
"名可斩混沌...却斩不断因果..."
驿站外雷声轰鸣。纪渊追出去时，只看到泥地上留下一行正在被雨水冲淡的字迹："南疆有碑，碑下有镜，镜中有人"。
血雨突然变得狂暴。纪渊退回驿站，发现星图上的蓝点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小字浮现："真名不固，大劫将至"。
"什么意思？"纪渊伸手触碰那行字，指尖刚接触，整面星图突然燃烧起来。火焰是诡异的蓝色，没有温度，却烧得星图迅速化为灰烬。
灰烬飘落的过程中，纪渊注意到其中几片没有烧尽，而是组成了一个新的图案：一个被锁链缠绕的"渊"字。他下意识去抓，那些灰烬却如有生命般钻入他的衣袖。
袖中的判官笔突然变得滚烫。纪渊急忙取出，发现笔身上正在浮现新的纹路——与灰烬组成的"渊"字一模一样。与此同时，他感到魂核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强行抽离。
"啊！"纪渊跪倒在地，判官笔脱手而出，悬浮在他面前自动书写。金蓝光芒在空中划出的不再是符文，而是清晰的字句：
「名非我命，道由心生」
「斩前尘为刃，断宿命为锋」
「此即逆道」
八字写完的瞬间，驿站内所有血雨痕迹同时蒸发。纪渊感到魂核中的疼痛达到顶峰，随后"咔嚓"一声轻响——轮回道种表面出现裂痕，一缕暗红雾气从中飘出，在判官笔的光芒中灰飞烟灭。
"这是...彻底斩断了混沌的联系？"纪渊喘息着爬起来。判官笔飞回他手中，笔尖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
刹那间，无数记忆洪流冲刷而过。他看到了完整的真相：混沌祖炁本是天道维护者，却在无尽岁月中逐渐异化。九位观测者发现时己经太迟，只能冒险将其力量与意识分离。而他——纪渊——就是混沌人性面的第九次转世，也是唯一成功觉醒独立人格的一次。
"所以逆道经的真正作用是..."纪渊恍然大悟，"不是对抗天道，而是修复被混沌扭曲的天道规则！"
窗外血雨忽然停了。诡异的寂静中，纪渊听到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他闪到窗边窥视，只见一队暗红结晶傀儡正呈扇形向驿站逼近。每个傀儡胸口都嵌着发光的核心，细看竟是缩小版的轮回道种。
为首的正是第七阎罗。他额头上的∞符号己经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暗红火焰："叛道者！交出判官笔！"
纪渊冷笑。若是之前的他，或许还会忌惮三分。但现在，魂核中的轮回道种己经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旋转的"渊"字道纹。他握紧判官笔，第一次感受到与这笔真正的心意相通。
"想要？自己来拿。"纪渊一脚踹开驿站大门，判官笔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金蓝光芒不再是以往的细流，而如江河奔涌，在半空凝聚成巨大的"渊"字压向敌阵。
第七阎罗瞳孔骤缩："你竟敢把真名实体化？！"他仓促举起双手，暗红火焰结成盾牌。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方圆百丈内的血雨全部倒卷上天，形成诡异的血色龙卷。
纪渊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逆道经》的文字在经脉中奔流，不再是晦涩难懂的经文，而像呼吸般自然。他向前踏出一步，判官笔再次挥动：
"名非我命——"
笔锋所过之处，空间出现细密裂纹。七个结晶傀儡突然僵住，胸口的核心齐齐爆裂，暗红能量被裂纹吞噬。
"道由心生——"
第二笔落下，血色龙卷被一分为二。第七阎罗的火焰盾牌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他惊怒交加地后退："不可能！这才过了多久，你怎么可能掌握真名之力？！"
纪渊不答。他凌空书写第三句："此即逆道"。三个字完成的瞬间，天地为之一静。所有声音都消失了，连风都凝固在原地。第七阎罗的表情定格在惊恐与不甘之间，他额头上的∞符号开始逆向旋转。
"不！住手！"第七阎罗绝望地咆哮，"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对抗什么！混沌只是——"
话音戛然而止。∞符号彻底反转，化作两个相扣的圆环脱离他的额头。第七阎罗的身体如沙雕般崩塌，暗红火焰被"渊"字道纹吸收殆尽。
纪渊喘息着放下判官笔。这一击消耗了他大半灵力，但效果惊人。剩下的结晶傀儡全部瓦解，血雨也停了，云层间甚至透出一缕阳光。
就在他准备返回驿站时，那对悬浮的圆环突然发出刺目红光。纪渊本能地挥笔格挡，却见圆环并未攻击，而是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
白衣人站在某个洞穴深处，面前是半埋在地下的石碑。他转过身，这次兜帽滑落，露出与凌清雪七分相似的面容："看到这个时，第七应该己经死了。别高兴太早，纪渊。混沌从来不是真正的敌人，我们才是。"
影像突兀地结束。圆环当啷落地，滚到纪渊脚边。他弯腰拾起，发现内侧刻着细小的文字："两界碑下，因果镜前，真名显圣"。
"又一个谜题..."纪渊将圆环收入怀中。判官笔突然震动起来，笔尖指向西北方向——正是星图上蓝点最后出现的位置。
纪渊望向那个方向。云层散开处，隐约可见一座雪山的轮廓。他不知道凌清雪的本体是否还认得现在的自己，也不知道所谓的"因果镜"会照出什么。但有一点很明确——
真名己成，逆道之路再无回头可能。
驿站废墟中，一片未被烧尽的星图残页随风飘起。上面隐约可见几个字："南疆...镜...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