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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山喘了口粗气，眼神锐利得像刀子：“还不想活？我看你是活得太舒坦了！”
“明天开始，一连三天，给我去戈壁滩东头防风林栽树！”
“三百棵！少一棵，我扣你一个月工分！马金宝！你也别躲了！看见你就烦！”
“跟你姐一起去！栽不完，你俩都别想吃饭！”
马春梅的干嚎瞬间卡在嗓子眼里，眼珠子瞪得溜圆，脸“唰”地一下褪尽了血色，惨白惨白的，像见了鬼。
栽树？
戈壁滩东头？
还要三百棵？
那地方，风跟刀子似的，土硬得跟石头一样！
这可比下地干活累十倍不止！还要扣工分？不让吃饭？
她感觉天一下子塌了，眼前发黑，连哭都忘了哭，整个人都傻了，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民兵！来两个人！” 陈建山不耐烦地挥手：“把她俩弄回去！看着就闹心！再敢闹，首接关禁闭！”
两个年轻力壮的民兵应声上前，像拖死狗一样，一人一边把浑身、蔫头耷脑的马春梅架了起来。
马金宝早吓破了胆，缩着脖子，灰溜溜地跟在后面，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人群看着这姐弟俩被拖走的狼狈样，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和议论：
“活该！早该治治她了！”
“杜同志够意思了，还分肉，她还不知足…”
“啧啧，三百棵树，够她喝一壶的！”
陈建山余怒未消，又瞪了一眼看热闹的人群：“都散了散了！肉也换了，热闹也看了，还不回去做饭？等着喂蚊子呢？”
人群这才嘻嘻哈哈地慢慢散去，不少人临走前还感激地跟杜见山打招呼：“杜同志，谢了啊！”
“改天家里蒸馍馍给你送点！”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杜见山这才弯腰从车斗最底下，抽出一条用油纸和草绳仔细捆好的熊后腿。
这条腿又肥又壮，一看就是最好的部位。
他拎着走到陈建山面前，脸上带着笑，语气诚恳：“连长，今天多亏您主持公道。这点意思，您拿回去，给嫂子和小侄子添个菜，也尝尝这野味。”
陈建山一愣，看着那条油光水滑、分量十足的熊后腿，脸上的怒容缓和了不少。
他摆摆手，但语气很温和：“见山，你这是干啥？分给大伙儿是情分，给我…这不好。”
“连长，您别推。” 杜见山把肉往前一递：“不是给您的，是给嫂子和孩子的。您一天到晚操心全连百十口人吃饭，最辛苦。”
“这肉啊，就该您这样的带头人吃。再说了，没您主持公道，我这肉可要被那泼妇给抢了。”
这话说得实在，又透着敬意。
陈建山心里舒坦，脸上也露出笑容，不再推辞，接了过来。
入手沉甸甸的，心里也热乎乎的。他拍了拍杜见山的肩膀：“行，那我替家里谢谢你了！你小子，是真行！”
“有胆识，有本事！以后…再遇到这种不讲理的泼皮，别跟她废话，首接来找我！咱白杨堡，还轮不到这种人搅屎！”
“哎，谢谢连长！” 杜见山笑着应下。
陈建山掂量了下熊腿，又嘱咐了两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这才拎着肉，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看着连长远去，杜见山松了口气。
他转身，对旁边还气鼓鼓的王铁牛道：“铁牛，这条前腿，还有那块肋条，归你了！自个儿带去公社食堂加餐去！”
王铁牛刚才还在为马春梅生气，一听这话，眼睛立马亮了，那点不快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好嘞山子哥！哈哈！谢谢山子哥！”
他美滋滋地抱起那十多斤肉，乐得合不拢嘴。
见这小子还跟木头似的杵着，杜见山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王铁牛这才明白过来：“哎呀，我好像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说着，拎着前腿跑得飞快，三两下就不见人影了。
这里只剩下了杜见山和阿依古丽两个人，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侧脸上，轮廓分明。
独属于新疆姑娘的侧影，让杜见山有些微微的失神。
阿依古丽一扭头，就对上了杜见山炙热的眼神，她脸颊一红，把发丝挽到耳后：“我，我该回家了。”
杜见山看着阿依古丽微红的脸颊，心里那点因为马春梅搅和的烦躁劲儿早散了。
他咧嘴一笑，拍了拍手上的灰：“走，我送你回去。”
阿依古丽下意识想拒绝：“不，不用麻烦...”
“有啥麻烦的？”杜见山不由分说，拎起阿依古丽装肉的篮子，另一只手自然地推起旁边空了的木板车。
“顺路的事儿！天快擦黑了，你一个姑娘家走戈壁滩边上不安全。”
阿依古丽看着他那不容拒绝的架势，抿嘴笑了笑，不再推辞，跟在他身边。
老黄牛早被王铁牛牵回去喂草料了，两人就沿着连队边缘的土路慢慢走。
戈壁滩的风依旧带着尘土味儿，吹得阿依古丽鬓角的碎发飘动。
她抬手拢了拢头巾，夕阳的余晖给她整个人镀了层柔和的暖金色。
“今天…真谢谢你了，杜同志。”阿依古丽声音轻轻的，带着点羞涩。
“谢啥？”杜见山侧头看她。
“该我谢谢你早上的馕和咸菜呢，要不那会儿肚子早造反了。”
阿依古丽被逗得抿嘴一笑，露出个浅浅的酒窝：“那…那不算什么。”
气氛轻松了些。
杜见山看着远处天山在暮色中逐渐模糊的轮廓，想起个事儿。
“对了。”他转头看向阿依古丽，语气随意。
“前两天听连长念叨，说上头有通知，过阵子可能有个文工团要来咱们团场慰问演出。”
“嗯？”阿依古丽抬眼看他，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带着好奇：“文工团？”
“是啊。”杜见山点点头。
“唱歌跳舞的，热闹着呢。连长说就在团部大操场搭台子。”
“应该是这两年上山下乡活动开始了，所以文工团也来咱南疆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自然了些：“到时候肯定特热闹。等通知下来，咱俩一起去看看？开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