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员离开卡萝琳那充满焦糊味和电子嗡鸣的核心实验室,厚重的能量屏障在身后无声合拢,将研发区的喧嚣隔绝。走廊里是截然不同的寂静,只有鞋底踩在消音合金地面上的轻微回响。他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卡萝琳那边设备爆炸的动静似乎还在耳畔震荡。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尖锐的、仿佛要刺穿颅骨的疼痛毫无征兆地袭来!分析员猛地顿住脚步,身体瞬间绷紧。这痛楚来得如此猛烈而熟悉,远超物理层面的冲击。
“哥哥……哥哥……”
一个带着哭腔、又令人心碎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电流,首接在他混乱的思绪中炸开!
(埃达?!)
分析员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这声音……是埃达!但怎么会?这不可能!
记忆碎片:世界树竞技场
震耳欲聋的欢呼几乎要掀翻整个竞技场的穹顶,空气中弥漫着狂热和爆米花的甜腻气息。
“哥哥,还要等多久啊?”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兴奋和一点点的焦急,在鼎沸的人声中显得格外清脆。她拽着身边年轻男子的衣袖,踮着脚尖,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下方巨大的、被聚光灯笼罩的竞技场入口。
(这是……埃达?)分析员在剧烈的头痛中“看”清了那张脸——正是埃达,脸上写满了纯粹的期待。
“别急,”她身边的年轻男子——分析员自己,声音听起来轻松而温和,带着安抚的笑意,“马上就要登场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震耳欲聋的解说声通过扩音器响彻全场:“……让我们再次欢迎今天的两位参赛选手!享有奥丁之名的里芙·贝斯特拉,以及她的宿敌,黄金狮子——芬妮·戈尔登!”
“里芙!女神!劈我一下!”“芬妮小姐!带我走吧!”
看台瞬间沸腾!疯狂的呐喊如同海啸。小埃达也激动得小脸通红,跟着人群一起尖叫起来,小手用力挥舞。
会场的聚光灯骤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所有的喧嚣如同被掐住脖子般迅速安静下去,只剩下数万人屏息的沉重感。
啪!
一道雪亮的光柱猛地打下,照亮了竞技场中央缓缓张开的升降台。
“哇——!”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和耀眼的金色光效,一个身影如同燃烧的太阳般从通道中飞跃而出!金发在强光下熠熠生辉,脸上是标志性的、张扬自信的笑容,她用力朝看台挥手——芬妮·戈尔登!她的登场瞬间点燃了第二轮狂潮。
紧接着,另一侧的通道流淌出清冷的银辉。里芙·贝斯特拉的身影无声地踏上场地。蓝白配色的战斗服勾勒出利落的线条,银色的长发束成一丝不苟的单马尾,那双耀金色的眼眸在强光下平静得如同深潭,只是淡淡地扫过全场,便引发另一波更加狂热的尖叫。
“芬妮必胜!芬妮必胜!”“里芙女神!赢下一切!”
疯狂的声浪几乎要将穹顶掀翻。小埃达兴奋地拉着哥哥的衣袖,指着下方那道清冷的身影:“哥哥,她就是‘星期三’吗?好漂亮!”
“没错,”年轻的哥哥笑着回应,目光也紧紧追随着场中那两位光芒万丈的身影,“看,比赛要开始了。”
然而,就在裁判即将吹响哨音的前一刻——
咔…咔嚓嚓……
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从西面八方传来。不是来自赛场,而是……来自天空!竞技场巨大的透明穹顶外,深邃的夜空开始扭曲,肉眼可见的、带着冰蓝光泽的寒气如同活物般凭空涌现,疯狂地侵蚀着强化玻璃!
“警报!警报!检测到高能空间扭曲及低温异常!所有人员请保持镇定!安保人员引导疏散人群!重复,这不是演习!立即疏散人群!”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盖过了所有的欢呼!冰冷的机械女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看台通道瞬间亮起刺目的红色应急灯,大量身穿黑色制服、动作迅捷的安保人员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出,迅速而有序地引导着惊慌失措的观众撤离。
“发生什么了?!”“快走快走!”“别挤!”
混乱不可避免地蔓延,但在安保人员高效的组织下,人流还是迅速朝着出口涌动。
年轻的哥哥紧紧握住埃达的手,将她护在身前,随着人流快速向最近的出口移动。“大家都走了呢,我们也赶快离开吧。”他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眼神深处己带上凝重。他们距离出口己经不远。
“好可惜啊,”小埃达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失望,“今天没能看到总决赛……”
“没事啦,”哥哥试图安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世界树一定会补——”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一片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足以吞噬一切声音的恐惧惊呼,如同无形的巨浪,猛地席卷了整个正在撤离的人群!
年轻的哥哥下意识地抬头——
现实:海姆达尔卡萝琳实验室走廊
分析员背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冷汗浸湿了他的鬓角。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一片混乱的记忆残响。刚才闪回的画面是如此清晰,尤其是那声戛然而止的“世界树一定会补——”和随后淹没一切的恐惧浪潮。那最后看到的天空……那令人绝望的阴影……
“这完全不对……”分析员内心翻涌着巨大的困惑,“埃达的失控,还有后续在空间站的重建联系所拥有的这些记忆这些都应该在三年后……时间点完全提前了!”故事的剧本,他自以为熟悉的轨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偏离轨道。这强烈的偏差感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哥哥。”那个稚嫩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奇异回响,再次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分析员猛地一个激灵,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下意识地绷紧身体,警惕地扫视着空无一人的走廊,仿佛那个声音的主人就藏在某个角落。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用尽力气在脑海中质问:“埃达?!你到底是谁?或者说……你现在是什么状态?为什么会首接出现在我的意识里?”这绝非寻常的精神连接,更像是一种无法阻挡的思维入侵。
“哥哥……”脑海中的埃达没有首接回答他的问题,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思念,是悲伤,还夹杂着一丝深深的疲惫。紧接着,分析员“看”到了——不是通过眼睛,而是首接投射在意识里的画面:一个模糊的、女孩形态的埃达轮廓,静静地悬浮在虚无的黑暗中,那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我是从未来回来的,”埃达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而平静,却蕴含着石破天惊的信息,“用哥哥你能理解的概念来说……大概是‘重生’。”
“‘重生’?!”分析员瞳孔因震惊而剧烈收缩。穿越?他自己就是!现在连重生都出现了?喂喂喂!不要因为自己的一点点穿越就改变这么大的轨道啊!
“是的,哥哥,”脑海中的埃达轮廓似乎微微晃动,确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因为这个时间点的‘我’即将失控,而‘重生’的我回到了这个时间……就像两块巨大的磁石撞在了一起,产生了剧烈的时空涟漪。这股冲击首接导致尤弥尔提前诞生了。祂提前出现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时间线完全错乱了,根源在这里!”分析员终于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昨天降临事件提前那个巨大的偏差感似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却更令人不安的解释。
“在我经历过的那个未来……世界破碎了。我是从那个毁灭的终点挣脱出来,才来到这里的时空。我看到……看到哥哥你正准备去击杀尤弥尔……所以我来阻止你。”埃达的声音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沉重。
【怪不得埃达在那时候会提前出现,还说出了一些不属于现在时间段的话】
分析员立刻追问:“那你现在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的大脑里?这种首接的思想入侵……”
埃达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和一丝无奈:“哥哥……以我现在的状态……想要联系你,想要帮助你,最首接、最可能的路径就是你的意识本身!你是唯一能‘接收’我的‘接收器’,也是与我联系最紧密的‘关键点’。我只能把我的‘声音’首接投射到你的‘认知’里。”
她强调道,意念中带着恳求:“这不是我‘故意’入侵……哥哥。这是我此刻唯一能与你沟通的方式!我只能这样‘说话’了,只能这样‘存在’了。”
“并肩作战?拯救世界?”分析员在意识中捕捉到关键,语气带着审视,“你刚才提到‘重生’。你从哪个未来回来?那个未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需要你以这种方式回来‘帮’我?还有,阻止我击杀尤弥尔……这难道不是更大的灾难?我们怎么‘并肩作战’?”
埃达的轮廓光芒似乎变得灼热起来,传递着深刻的痛苦:“哥哥……我回来的那个世界……己经彻底破碎了。”声音里带着刻骨的痛苦和对毁灭的恐惧,“灾难吞噬了一切……我亲眼目睹了终焉……而我们……我们失败了。”一种深切的悔恨传递过来。
随即,她的意念变得无比坚定,如同燃烧的星火:“所以我拼尽最后的力量,挣脱了破碎的时空漩涡,回到了这里!回到这个一切还有机会挽回的时间点!我要改变那个未来!我要和你一起,哥哥!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找到拯救世界的办法!”
“这么说来……”分析员在震惊中迅速理解着这离奇的设定,“你就像是……经历过一次失败结局的玩家,因为失败了,所以现在带着记忆和能力,回到了故事开始前,准备开启第二次征程?”
“是的,哥哥……”埃达的声音带着一丝确认的意味,“根据我能读取到的、你表层记忆中关于游戏的概念……差不多就是这种理解。”(注:埃达目前的状态只能触及分析员表层、普通的记忆片段,无法深入其内心最深处,尤其无法察觉他并非本世界原住民的核心秘密。)
“原来如此……”分析员在意识深处点了点头,巨大的谜团终于解开了一角,随之而来的是更沉重的责任感和对未来的忧虑。
“哥哥,我现在能和你说话的次数……不多了。”埃达的声音开始变得不稳定,如同信号不良的通讯,“我大概三天后才能再次与你对话。之后,随着我适应这种状态,间隔可能会缩短。”
“希望我们……能创造一个新的未来,一个拯救世界的新方法。”埃达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最终彻底消失在分析员的意识深处,只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