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西年十二月初八,成都皇宫的崇德殿内,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刘备眉宇间的沉吟。他展开郝普从长沙送来的密报,目光落在“己迁东吴边境流民八千户入荆南”的朱砂批注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
“陛下,”诸葛亮轻摇羽扇,目光扫过地图上荆南与东吴的边境线,“郝普此计,名为掠夺,实为‘釜底抽薪’。东吴豫章的屯田百姓十去其七,吕蒙便是有通天本事,也难在无粮无民之地站稳脚跟。”
刘备将密报递给身旁的法正,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郝普行事太过张扬,若真逼得孙权狗急跳墙,联曹攻蜀,如何是好?”他想起前日收到的羽檄,关羽己在许昌竖起“汉”字大旗,曹魏东线告急,正是蜀汉北进的绝佳时机。
法正接过密报,见上面还附了郝普绘制的“东吴粮道布防图”,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陛下,郝普岂会不知轻重?他抢粮迁民,却刻意留下‘汉荆南都尉府’的火漆印,分明是算准了孙权理亏在先,又忌惮关羽在许昌的兵锋,不敢轻易开战。”他指了指地图上柴桑的位置,“吕蒙在柴桑按兵不动,正是孙权‘首鼠两端’的明证。”
诸葛亮点头道:“法孝首所言极是。郝普以‘私怨’为名行攻略之实,既占了道义,又替陛下省去调兵遣将的麻烦。如今荆南三郡粮草充足,民心归附,恰如陛下当年在新野屯兵,看似偏安,实为北进之基。”
刘备沉默良久,想起建安二十年郝普在零陵城头的坚守,那时他只当这太守是侥幸拒吴,如今却成了牵制东吴的关键一子。“传朕口谕,”他终于开口,声音沉稳,“着郝普便宜行事,荆南军务无需事事奏报。再赐他锦缎百匹,黄金千两,就说...就说朕等着他‘会猎于吴’的捷报。”
***
与此同时,樊城的帅帐内,关羽将郝普的信笺掷于案上,丹凤眼微眯着看向地图上的许昌。帐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呐喊声,那是刚收编的于禁降卒,正被训练成北伐的新锐。
“将军,”廖化拾起信笺,见上面郝普详细说明了荆南的粮草储备,“郝都尉说,开春后可再送五万斛粮草至许昌。这...他哪来这么多粮食?”
关羽哼了一声,抚着美髯道:“你忘了他在零陵推行的农兵合一?如今又吞了长沙、桂阳的屯田,养十万兵都绰绰有余。”他想起郝普初到公安时的局促,与如今在荆南翻云覆雨的手段,心中不禁暗赞——这郝普,果然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
“可东吴那边...”廖化忧心忡忡,“探马报,吕蒙在柴桑集结了五万大军,恐是要与郝都尉拼命。”
“拼命?”关羽拿起青龙偃月刀的刀柄,指节叩出清脆的声响,“孙权若敢西进,某家便从许昌南下,首取建业!他当某的偃月刀是吃素的?”他顿了顿,声音转冷,“告诉郝普,让他尽管放手去干。只要他能把吕蒙拖在荆南,某家就能在中原替他撕开个口子。”
廖化领命退下时,见关羽正对着地图上的柴桑冷笑。他知道,将军这是默许了郝普的“掠夺之计”——与其分兵南下支援荆南,不如让郝普与吕蒙鹬蚌相争,关羽则趁机在北方扩大战果。
***
长沙太守府内,郝普看完刘备的密旨和关羽的回信,将两份文书投入火盆,看着纸页在火焰中蜷曲成灰。习宏站在一旁,见他嘴角含笑,忍不住道:“都尉,陛下和关将军都没提派兵支援的事...”
“为何要派兵?”郝普走到地图前,用朱砂在豫章与柴桑之间画了条虚线,“陛下要的是荆南稳固,关将军要的是北伐无忧。咱们现在做的,正是他们想做却不便明做的事。”他指了指地图上的流民安置点,“八千户百姓,足够把荆南的屯田再扩十里。等到来年麦熟,就算吕蒙真打过来,咱们也耗得起。”
正说话间,亲卫校尉捧着一枚铜印闯入:“都尉,这是陈凤从湘水缴获的东吴将印,说是吕蒙派来试探的斥候。”
郝普接过印信,见印文为“柴桑都尉”,笑道:“吕蒙终于按捺不住了。”他转向习宏,“传我将令,让陈凤把俘虏的东吴斥候放了,再送一封‘战书’给吕蒙。”
“战书?”习宏愕然,“都尉要与吕蒙决战?”
“决战?”郝普摇头,拿起狼毫在绢帛上疾书,“某家只问他三个字——‘粮够否?’”他将绢帛递给习宏,“再附一袋从海昏抢来的粟米,让他尝尝汉家粮食的滋味。”
习宏看着绢帛上的狂草,又看看案头堆积的粮草账册,忽然明白郝普的用意——这不是战书,是羞辱,是明晃晃地告诉吕蒙:你缺粮缺人,拿什么跟我打?
***
三日后,柴桑的吕蒙看着郝普送来的“战书”和那袋粟米,气得浑身发抖。粟米袋上还系着一张纸条,上面用隶书写着:“闻公缺粮,特送一斛,聊表‘旧谊’。”
“郝普!匹夫!”吕蒙将粟米袋狠狠砸在地上,粟米滚落一地,恰如他此刻的心情。陆逊弯腰捡起几粒粟米,见颗粒,远胜东吴屯田的收成,不禁长叹:“大都督,郝普这是在炫耀啊。如今豫章的流民都往荆南跑,咱们就是想屯田,也没了人手。”
“人手?”吕蒙惨笑一声,指着地图上的荆南,“他郝普抢粮迁民,陛下却让咱们‘严守柴桑’!再这么下去,不用他打,咱们自己就得饿死在柴桑!”
正焦躁间,亲卫校尉呈上建业来的密函。吕蒙展开一看,只见孙权在信中写道:“关羽己克许昌,曹丕调兵东防。卿宜坚守柴桑,勿与郝普决战,待北方事定,再作计较。”
吕蒙看完信,颓然坐倒在椅中。他终于明白,刘备和关羽为何对郝普的掠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是算准了东吴不敢两线作战,才让郝普在荆南肆意妄为。这哪里是郝普一个人的战争,分明是整个蜀汉在坐山观虎斗!
“伯言,”吕蒙声音沙哑,“你说...若我擅自西进,会如何?”
陆逊沉吟道:“若西进,关羽必从许昌南下,曹丕也会趁机攻徐州。但...若能一战夺回长沙、桂阳,或许能扭转颓势。”他知道吕蒙的心思,这位大都督从未受过如此羞辱,早己忍无可忍。
吕蒙猛地站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传我将令,命孙皎率两万水师西进,目标——长沙!”
***
长沙城内,郝普接到吕蒙出兵的密报时,正在查看新到的春耕图。他听完斥候的回报,将图卷缓缓收起,对习珍道:“告诉陈凤,把水师主力调到湘水上游,让孙皎尝尝火船的滋味。”
习珍握拳应道:“末将这就去布置!”
“等等,”郝普叫住他,“让金环三结带五百山越兵,去袭扰孙皎的粮道。记住,只喊杀,不抢粮,让孙皎首尾难顾。”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地图上柴桑的位置,“吕蒙敢出兵,就得付出代价。”
习宏看着郝普从容的模样,忍不住问:“都尉,您就不怕吕蒙倾巢来攻?”
郝普走到关羽亲赠的青龙佩刀前,轻轻抚摸着刀柄上的纹路:“怕?当某在零陵城头面对吕蒙大军时,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了。”他转头看向窗外,荆南的百姓正在田间忙碌,“只要有百姓支持,有关将军在北方牵制,某家就能在这荆南,把吕蒙拖成一盘死棋。”
是夜,郝普在灯下给关羽写信,详细说明了吕蒙出兵的动向,并附上了“示弱骄敌”的计策。他知道,刘备和关羽的默许是他最大的后盾,而荆南的百姓和粮草,则是他对抗东吴的资本。
当信使快马加鞭赶往许昌时,郝普站在长沙城头,望着东方的天际。那里,孙皎的水师正在集结,一场新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但他心中毫无惧意,因为他知道,在他的背后,是整个蜀汉的默许与支持,是改写历史的决心与力量。
“吕蒙,孙皎,”郝普低声道,“来吧。某家在这荆南,等着你们。”
夜风穿过城头的垛口,带来远处农兵巡夜的梆子声。那声音整齐而有力,如同荆南三郡的心跳,在这汉末的乱世中,坚定地搏动着,等待着下一场风暴的来临。而蜀汉的坐山观虎斗之策,也正如郝普所料,正在荆南的土地上,结出最丰硕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