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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无边的、粘稠的冰冷。
如同最深的沼泽，缓慢地吞噬着秦渺残存的意识。
每一次试图挣脱，都牵扯着灵魂深处那空荡的、被反复撕裂的剧痛，将她拖拽向更深的黑暗。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刺鼻气息，盘踞在她模糊的感知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像沉溺在冰海底部一个世纪。
一阵尖锐的、混合着金属器械碰撞和模糊人声的嘈杂，如同隔着厚重的冰层传来，硬生生将她从濒死的混沌中拽离。
“……血压持续下降！80/40！”
“血氧饱和度掉到85%了！”
“快！加压输血！O型阴性！再开一路静脉通道！”
“出血量太大了！宫缩乏力！根本压不住！”
“胎儿心率……160……170……还在升！宫内窘迫！”
混乱的声音，冰冷的术语，如同破碎的冰锥，狠狠扎进秦渺嗡嗡作响的耳膜！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刺目到令人眩晕的无影灯光，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刺入她涣散的瞳孔！眼前是晃动的、戴着蓝色手术帽和口罩、只露出焦灼双眼的面孔。
巨大的、冰冷的不锈钢手术器械在惨白的光线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冰冷气息，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味道。
她躺在冰冷坚硬的手术台上，身体被绿色的无菌布覆盖着，只露出小腹的位置。无数根管线缠绕着她的手臂、胸口，连接着旁边闪烁着冰冷数字和曲线的监护仪器。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灼痛，肺里像是塞满了冰冷的棉絮。
小腹深处那持续不断的、如同被无数烧红钢刀疯狂绞动穿刺的剧痛，清晰地提醒着她生命的急速流逝和体内那个被强行植入的“任务”正在经历的危机。
剧痛让她控制不住地发出破碎的呻吟，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微微痉挛。每一次细微的抽搐，都牵扯着身下那如同开闸洪水般汹涌流出的温热血液。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温度正随着那粘稠的液体，从她空荡的身体里疯狂地流失！冰冷的寒意从西肢百骸迅速向心脏蔓延。
“林医生！这样下去不行！大人失血太快了！凝血功能严重障碍！再拖下去……”
一个年轻医生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恐惧。
“胎儿心率己经190了！波动剧烈！随时可能胎死宫内！”另一个声音急促地报告。
混乱、紧张、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实质的浓雾，笼罩着整个手术室。
就在这时，一道穿着白大褂、戴着无菌手套的身影走到了手术台旁。
是林哲。
他的眼神透过护目镜，落在秦渺那张因剧痛和失血而扭曲惨白、布满冷汗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面对濒死病人的悲悯，没有面对巨大风险的恐惧，只有一种极致的冷静和……一种近乎冷酷的评估。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监护仪上疯狂闪烁的、代表胎儿心率的不祥数字，又扫过手术区域那触目惊心、如同泉涌般的暗红色血液。
“不行了。”
林哲的声音响起，透过口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和决断，清晰地压过了手术室的嘈杂。
“失血太快，宫缩完全无效。继续等待下去，大人和胎儿都保不住。”
他的目光落在主刀医生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立刻准备剖宫产。终止妊娠，娩出胎儿。这是唯一能保住胎儿的办法，也能为大人止血争取时间。”
终止妊娠……
剖宫产……
娩出胎儿……
这些冰冷的词语，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刺穿了秦渺混乱而痛苦的神智！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不！不要！
这个孩子！这个带着原罪的孽种！这个陆沉渊用来报复和延续血脉的工具！她恨它！恨不能它从未存在过！
可是……可是此刻，在死亡冰冷的镰刀之下，这个尚未成形的生命，竟成了林哲眼中唯一值得“保住”的东西？
而她的身体，她的生命，只是为了“争取时间”？
她为什么总是这么傻！！！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冰冷的绝望混合着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艰难地张开嘴，想嘶喊，想拒绝，喉咙里却只发出破碎的、如同拉风箱般的嗬嗬声！
“可是林医生！”主刀医生看着秦渺身下那片迅速扩大的血泊，声音带着巨大的担忧，
“秦小姐现在的凝血功能极差，血小板低到危险值，剖宫产本身就是大创伤手术，术中术后大出血的风险极高！很可能……”
“风险我知道！”
林哲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和急切！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主刀医生，又落在监护仪上那疯狂跳动的胎儿心率上，
“但胎儿等不了了！再犹豫，胎死宫内，一切就都晚了！大人这边，尽最大努力止血！输血跟上！用最好的凝血因子！动作快！”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为了“目标”可以不顾一切的决绝。
那眼神深处，清晰地映出秦渺濒临崩溃、如同破败血袋般的身体，但那“价值”的天平，却毫不犹豫地倾向了那个尚未出世、承载着“陆家继承人”使命的胎儿！
“准备手术！立刻！”
林哲再次命令道，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主刀医生看着林哲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了看监护仪上那岌岌可危的胎儿心率，最终咬了咬牙：
“好！准备剖宫产！快！麻醉师！准备全麻！器械护士！”
冰冷的指令如同催命的符咒。更多的医护人员围拢过来。
巨大的无影灯调整角度，将惨白刺目的光芒聚焦在秦渺那被鲜血染红的小腹区域。
冰冷的金属器械碰撞声更加密集、刺耳！麻醉师拿着面罩靠近，那刺鼻的气味让秦渺胃里一阵翻腾！
“不……不要……”秦渺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微弱的抗拒。
泪水混合着冷汗疯狂滑落。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物化的冰冷屈辱感，将她残破的灵魂死死攫住！
然而，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瞬间被手术室里冰冷而高效的嘈杂所淹没。没有人听见，或者说，没有人会在意。
麻醉面罩带着浓重刺鼻的气味，猛地覆盖住了她的口鼻！那冰冷的触感和窒息般的味道，如同死亡的亲吻！
秦渺的意识在巨大的痛苦、冰冷的绝望和麻醉气体的侵蚀下，迅速变得模糊、沉重。
视野的边缘开始疯狂闪烁、扭曲，最终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身体的感觉在迅速抽离，只剩下小腹那片空荡的剧痛，依旧如同烙印般灼烧着她濒临破碎的灵魂。
在彻底坠入无边黑暗的深渊前，她涣散的、模糊的意识，捕捉到了手术室门口传来的一阵冰冷而沉稳的脚步声，以及一个她刻入骨髓、恨之入骨的低沉男声，清晰地穿透了嘈杂，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
“情况？”
“陆先生，秦小姐大出血，胎儿宫内窘迫，情况危急！林医生决定立刻行剖宫产终止妊娠！”
“嗯。”
那一声冰冷的、毫无波澜的“嗯”，如同最后的丧钟，彻底敲碎了她残存的微光。
紧接着，在意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瞬，她仿佛听到了林哲那带着“专业”和“急切”的汇报声，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她黑暗的意识深处：
“陆先生，胎儿情况危急，必须立刻娩出！这是唯一的机会！”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是陆沉渊那低沉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足以冻结灵魂的最终裁决：
“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