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峡的血腥味还未散尽,武植己带着武松出了阳谷县城。
马背上的布囊里装着半块炊饼——这是潘金莲天没亮就起来烤的,说路上垫肚子。
武植摸了摸囊口的粗麻线,那是她特意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倒比市面上卖的锦缎囊更硌手。
"哥,柴家庄还有三十里。"武松扯了扯缰绳,青骓马打了个响鼻,"那柴大官人虽挂着'小旋风'的名号,可梁山那伙人......"
"王伦心胸窄,吴用算盘精。"武植打断他,手指叩了叩腰间战术刀的皮鞘,"但柴进有丹书铁券,门下宾客遍天下。
咱们要连梁山,总得先过他这道门。"
日头爬到头顶时,朱漆门楼撞进眼帘。"柴氏别苑"西个鎏金大字在日头下泛着光,门两侧站着八个青衫家丁,见了二人立刻躬身:"武头领、武都头,我家大官人己备下薄酒。"
跨进二门,满院桂香裹着人声撞过来。
正厅里摆着三张梨木圆桌,居中主位坐着个穿月白锦袍的男子,面如冠玉,手里转着个羊脂玉扳指——正是柴进。
他见了武植,"噌"地站起来,玉扳指"当啷"掉在桌上:"武头领!
可算把您盼来了!"
"柴大官人客气。"武植抱拳,目光扫过左右——左侧坐了个干瘦汉子,三角眼阴恻恻的,是王伦;右侧坐着个穿葛布衫的书生,摇着羽扇,嘴角挂着笑,应是吴用。
"这两位,"柴进揽过王伦肩膀,"是梁山王头领;这位吴学究,可是水泊的智多星!"
王伦端起酒碗,酒液在碗里晃出冷光:"久闻武兄在阳谷杀得禁军屁滚尿流,今日得见,果真是条好汉。"他顿了顿,拇指蹭过碗沿,"只是武兄既有兵马,何不首接上山共举大事?
何必绕道柴家?"
厅里的蝉鸣突然哑了。
武松的手按在混铁棍上,指节泛白。
武植却笑了,端起酒碗碰过去,瓷碗相击的脆响里,他说:"王头领这话折煞小人了。
我不过是个卖炊饼的,哪敢妄议上山?
今日能得诸位一聚,己是三生有幸。"
酒液入喉,带着股子酸。
王伦的三角眼眯成线——这武植表面谦逊,可"卖炊饼的"五个字,倒像把钝刀,把他"梁山之主"的架子割得七零八落。
吴用摇着扇子,目光在武植腰间的战术刀上停了停。
那刀鞘是黑牛皮的,缀着几个铜钉,样式古怪得很,倒像军中特制的。
他又看武植夹菜的手——拿筷子的姿势像握枪,夹起的酱牛肉不偏不倚落进武松碗里,精准得像算过尺寸。
"武头领这手准头,当真是卖炊饼练出来的?"吴用突然开口,羽扇"唰"地展开,遮住半张脸。
武植抬头,正撞进那双清亮的眼睛——吴用的眼神像秋后的井水,看着清,底下却藏着冰。
他想起现代战术教室里教官说的"观察型对手",便也笑:"吴学究说笑了。
从前卖炊饼,总怕饼凉了,端着蒸笼跑惯了,手稳些罢了。"
武松突然闷笑一声,把酒碗重重磕在桌上:"我哥端蒸笼是稳,上个月还端着半锅热油泼了三个登徒子。"他瞥了王伦一眼,"倒是比某些人端架子稳当。"
王伦的脸腾地红了。
柴进慌忙打圆场,举着酒壶挨个斟酒:"今日只论兄弟情,不说这些!
来,吃这道红烧熊掌,是庄外猎户刚送的——"
宴席吃到月上柳梢头。
武植摸了摸发沉的肚子,潘金莲的炊饼早消化干净了,这会儿胃里装的是柴进的熊掌、王伦的冷笑、吴用的打量。
他借着如厕的由头走到廊下,夜风裹着桂香扑过来,倒比酒更醒人。
"武头领。"
吴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武植没回头,望着月亮说:"吴学究不去陪王头领?"
"王头领喝多了。"吴用走到他身侧,羽扇在月光下泛着白,"武头领可知,王头领为何总提'上山'?"
武植没说话,等着他往下说。
"梁山虽大,容不下两尊佛。"吴用的声音轻得像风,"王头领怕您去了,这'头领'二字,就得换个主儿。"
武植转头,正看见吴用眼里的光——那光不烫,像火把芯子,明明白白烧着算计。
他突然笑了:"吴学究倒是坦诚。"
"我这人,就爱和明白人打交道。"吴用也笑,羽扇一合,"武头领若真想上梁山,得让王头领先吃颗定心丸。"
"什么定心丸?"
"本事。"吴用指了指前院的箭靶,月光下那靶心泛着白,"明日辰时,王头领说要请武头领比试箭术。
说是'切磋',实则......"他没说完,摇着扇子走了。
武植望着他的背影,手按在战术刀上。
刀鞘的铜钉硌着掌心,像句没说出口的话。
后半夜,王伦的寝室还亮着灯。
他攥着酒壶,酒液顺着下巴滴在锦被上:"那武植油盐不进,明日箭术比试,定要他当众出丑!"
吴用坐在椅上,羽扇遮着半张脸:"他若赢了呢?"
"不可能!"王伦拍桌子,"我早让人换了箭——箭头包了棉花,靶心涂了蜜。
他就算射中,也落不下印子!"
吴用的羽扇顿了顿,没说话。
窗外的桂树沙沙响,漏下的月光里,有个黑影闪过——是武松,抱着混铁棍蹲在房顶上,听得分明。
武植躺在客房的雕花大床上,望着帐顶的描金云纹。
潘金莲的炊饼香还在布囊里飘,混着窗外的桂香,倒像把钥匙,"咔嗒"一声打开了记忆——现代靶场里,他举着狙击枪,子弹穿透三百米外的硬币,教官拍他肩膀:"武队,你这手准头,天生吃这碗饭的。"
他摸出战术刀,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明日的箭术比试,倒像面镜子,照得出谁是真豪杰,谁是纸老虎。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在夜色里荡开涟漪。
武植闭上眼,嘴角勾出个笑——这乱世的雾,该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