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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裹着湿冷的土腥气，撞在叶北玄脸上，吹散了最后一丝宴会厅的暖熏。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旧夹克布料摩擦皮革座椅，发出粗粝的响动。
引擎低吼，车灯利剑般劈开浓稠的夜，轮胎碾过湿漉漉的路面，泥点子溅在光洁的车门上。
他没回头看一眼身后那座灯火通明、内里却己腐烂的坟墓。
苏家别墅，厚重的雕花橡木门死死合拢，将里面的地狱彻底封存。
但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和混乱的叫嚷，还是像钝刀子刮锅底一样，丝丝缕缕地渗出来，扎进门外守着的保镖耳朵里。
“爸——！你醒醒啊爸——！！”
“救护车！他妈的车呢？！死哪去了？！”
“按住！按住苏董胸口！血！还在冒血！”
门内，水晶吊灯惨白的光照着地狱绘卷。苏国富肥胖的身体瘫在血泊里，昂贵的西装前襟被暗红的血浸透，裂开一大片。
他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嘴角还挂着血沫子。
苏清雪跪在旁边，浑身筛糠似的抖，精心打理的长发糊在涕泪横流的脸上，香槟色长裙下摆泡在血和某种腥臊的液体里，赖叽叽地黏在地上。
她徒劳地摇晃着父亲，指甲深深掐进他胳膊的肥肉里，声音尖利得劈了叉：“爸！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不能闭眼！不能闭！”
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混着一股子刺鼻的尿臊气，熏得人脑仁疼。
围观的宾客捂着口鼻，眼神复杂，惊惧里掺着掩不住的鄙夷，像看两条在泥坑里打滚的癞皮狗。
“沈总……”一个苏家旁支的年轻人，腿肚子转着筋，想凑近站在门边阴影里的沈冰凝。
沈冰凝深蓝色的丝绒礼服像一块寒冰。
她没看地上的腌臜，冰冷的目光扫过门口波斯地毯上那行清晰的湿脚印——叶北玄留下的。
“清场。”两个字，砸冰碴子似的。
她身后，深灰色西装的男人平板屏幕亮得刺眼：“银行系统接入，苏氏及苏国富、苏清雪名下所有账户，冻结完成。”
短发干练女子同步：“起诉通告己全平台推送。苏氏，完了。”
指令落地，如同铡刀铡断了最后一口气。
地上的苏国富身体猛地一抽，又是一小口暗红的血沫涌出嘴角。
苏清雪的哭嚎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只剩下嗬嗬的破风箱声，眼一翻，整个人软面条似的瘫在血污秽物里，彻底不动了。
沈冰凝转身，高跟鞋踩过光洁如镜的地板，清脆的声响敲打着死寂。
深蓝裙摆曳过门槛，将那恶臭的地狱彻底关在身后。
门合拢的闷响，是苏家龙城这一支的丧钟。
宴会厅最深的角落，阴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
水晶吊灯边缘的光，吝啬地勾出一个模糊到极致的轮廓。
纤细。
两点墨绿的幽光，在黑暗里无声亮起。
冰冷。
毫无人气。
如同最精密的瞄准镜，扫过大厅中央那摊狼藉。焦点，稳稳落在如泥的苏清雪身上。
墨绿瞳孔里，映不出半分怜悯或厌恶。
只有漠然。
纯粹的、执行指令前的漠然。
像屠夫看着待宰的牲口。
阴影中，那抹深红的唇，几不可察地掀动了一下。
无声。
“收到。”
轮廓轻晃，墨绿幽光熄灭。
角落重归死寂。
仿佛从未存在。
南宫家核心监控室。
弧形光幕流淌着冰冷的数据瀑布。
南宫玥熔金般的瞳孔，死死焊在屏幕一角——叶北玄驾车离去的瞬间抓拍。画面放大，再放大。
指尖悬停在控制台上方，精准地虚点着他心脏的位置。
那里，衣物纤维下，一道极其微弱、非自然的能量波动刚刚消散的余温，被系统用高亮的红色残影标记出来。
快得像错觉。
却逃不过南宫家的“天眼”。
南宫玥的唇角，一点点向上扯开。
冰冷。
疯狂。
指尖几乎要灼穿那虚拟的光点。
“‘影’的宿主……”她声音低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熔金瞳孔深处烈焰翻腾，“藏不住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千里之外。
某座隐于云雾深处的古老宅邸，飞檐斗拱，青砖斑驳。
正堂，高悬的“苏”字牌匾下，一张沉重的紫檀太师椅里，窝着一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老头。
他眼皮耷拉着，像两片枯树皮。
“啪嗒！”
他枯枝般的手指间，一个盘得油光水滑的紫砂壶盖，突然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老头猛睁眼！
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爆出两点慑人的精光，锐利如鹰隼！
旁边垂手侍立、穿着灰色对襟褂子的老管家浑身一凛，腰弯得更深。
老头没看地上的碎片，枯瘦的手指重重拍在椅子扶手上，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渗入骨髓的威严，还夹着浓重的南方古调口音：
“丢人现眼！”
“龙城那窝子废物！骨头软得跟面条似的！祖宗的脸皮子都让他们丢到茅坑里去了！”
他猛地抓起靠在旁边的乌沉沉的龙头拐杖，那龙头狰狞，眼珠是两点暗红的宝石。
“砰！”
拐杖龙头狠狠砸在地上铺着的坚硬青砖！
砖石应声碎裂！
“去！”老头的声音拔高，像夜枭嘶鸣，“把苏国富那个孬种！还有他那个丢人败兴的赔钱货闺女！给我拖回来！”
“拖回来！”他喘了口气，龙头拐杖指向门外浓稠的夜色，每一个字都淬着冰碴子，“用麻袋装！别脏了祖宗的地！”
“是！三太爷！”老管家声音发紧，额角渗出冷汗，躬身倒退着快步离去，留下满室冰冷的死寂和地上碎裂的青砖粉末。
老头重新窝回太师椅，浑浊的眼睛眯起，望向门外沉沉的夜。
龙城那点基业，塌了就塌了。
但苏家的脸，不能这么让人按在地上踩！
尤其是……那个叫叶北玄的小子……
浑浊的眼底，一丝阴鸷的寒光，如毒蛇吐信，一闪而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