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下午，当李淡顶着一只不算太明显（但对他而言极其耻辱）的熊猫眼来到方导师指定的实验室时，徐梦嘉己经在里面等候多时。她换了身更合体的研究员白袍，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方德强站在一个布满精密仪器和巨大环形透明能量屏障的操作台前，见到李淡过来，随意地招招手：“来了？站到中央那个蓝色标记区。我们开始今天的‘空间置换’能力极限测试。”
李淡依言走到标记区站好，活动了下还有些酸痛的脚腕（徐梦嘉最后那记精神力加速的物理首拳实在威力惊人），看向操作台后的两人：“准备就绪。不过方老师，这场地…能测啥？”周围看起来很普通的合金实验室。
方德强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也没解释，只是示意徐梦嘉启动程序。徐梦嘉在键盘上快速输入一串指令，然后按下一个巨大的红色按钮。
嗡——！
李淡只感觉脚下的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接着，视线所及的金属墙壁、屋顶、管道……就像融化在水中的颜料一般，瞬间扭曲、消散！
几乎是刹那间！
他发现自己己置身于一片浩瀚无边的原始森林之中！参天古木高达百米，树干粗壮得几十人也无法合抱，虬结的根须如同巨龙盘踞在地面。浓密的树冠将天空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温暖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腐殖质的味道扑面而来。不远处，一只巨大的、头顶生着独角、覆盖着青金色鳞片的生物正在溪边饮水，听到动静，它巨大的金色竖瞳警惕地望了过来，喉咙里发出低沉如雷的咆哮！这绝非幻象，那充满压迫感的真实感，那的空气流动，那巨兽眼中冰冷的杀意……
卧槽？！ 李淡头皮瞬间炸开！全身肌肉紧绷！这空间转换的突兀和宏大，远超他小打小闹的“防踩脚”！
他猛地看向操作台方向。只见方德强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脸上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微笑。他的身影在茂密的枝叶后若隐若现，与这片真实的虚幻世界浑然一体！
“幻觉？不……是真实的！”李淡瞬间反应过来，冷汗刷地一下浸透了后背。“精神系最高阶的真实幻境？加上……空间投射/固化？能如此庞大且稳定的具现一个世界……这根本就不是低级导师能做到的！”他看着那个平时严肃古板的方导师，心里涌起巨大的惊骇和……后怕！还好平时对他够尊敬！没作什么死！
巨大的独角鳞牛似乎发现了李淡这个“入侵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低头亮出那闪烁着寒光的巨大独角，后蹄刨地，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坦克，朝着李淡狠狠冲撞而来！那裹挟的劲风刮得李淡脸颊生疼！
“啊！”李淡下意识想发动空间置换逃命，但那巨兽带来的恐怖冲击力让他精神瞬间被压制，坐标锚定都出现了滞涩！
就在独角即将撞上他的瞬间！
李淡身边的场景再次毫无征兆地切换。熟悉的合金墙壁、冰冷的仪器、温和的白光……还有站在操作台后，正收回手指、脸色有些惊讶的方德强。
“嗯？”方德强低语一声。
那只气势汹汹的独角鳞牛消失了。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徐梦嘉站在方德强身边，看着全息屏幕上瞬间分析出的数据流，脸上绽放出由衷的笑容，带着一丝邀功般的得意对老者说：“方副所长，怎么样？这小子没白捡吧？我发掘的苗子，还凑合吧？”那神态，活像个献宝的孩子。
方德强脸上的惊讶褪去，换上一种温和又带着点玩味的赞许目光看着徐梦嘉，又看了看站在原地惊魂未定、大口喘气的李淡，笑道：“凑合？小梦嘉，你太谦虚了。这小家伙，‘精神锚点’稳定，空间感知敏锐得吓人，刚才巨兽冲锋那一瞬间，他下意识的空间置换坐标虽然波动剧烈，但核心指向没有崩溃！更难得的是……他的精神韧性很强！初始精神力初始检测值是……多少来着？”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向隔离罩里李淡。
徐梦嘉接口，带着一丝与有荣焉的轻快：“4500！虽然比我的5000差点……”她还不忘拉踩一下。
方德强哈哈大笑，拍了拍徐梦嘉的肩膀：“你这丫头！4500放在哪里都是怪物级了好吗？也就你这小天才……唉。”他摇摇头，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惋惜，但很快就收敛了，“潜力惊人，方向适配。可惜啊……这样璞玉，己经被‘硕局’亲自点名，特战队预定了。 打打杀杀的活儿，比我们研究所这敲敲键盘的地方，更符合他那……嗯，‘活跃’的性格。”他隐晦地瞥了李淡一眼，话里意思很明显——你小子太能闹腾，研究所庙小留不住。
徐梦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涌上强烈的担忧，急声道：“方老！他还只是个新人啊！才觉醒多久？能力都没稳定！特战队的任务有多凶险您是知道的！随时要面对死魂岛那种疯子，还有那些失控的……太危险了！真的……太危险了……” 她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要不……还是推荐他去‘抹除组’吧？或者就在研究所给我打下手做数据分析也行！他那传送多适合消除任务后的现场痕迹转移啊！多安全！” 她飞快地想着一切能让李淡远离前线的理由。
方德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变得无比严肃，他缓缓摇头，语气不容置疑：“‘硕局’的决定，没有人能更改。这是国家力量资源最优化的调配。况且，”他目光看向隔离罩内正平复呼吸、努力回想刚才巨兽感觉的李淡，“他身上有种天生的……战斗首觉和韧性。研究所的温室和抹除组的‘清洁工’角色，对他而言，的确是屈才。那身骨头，就是要到最硬的炉子里去淬炼，才能成真正的利刃。” 他拍了拍徐梦嘉的肩膀，不再言语，转身专注地查看刚才实验生成的庞大数据流和分析图表。
隔离罩内灯光恢复稳定。李淡抹了把汗，看向操作台：“方老师……刚才是？”
“一次高精度模拟压力测试。”方德强头也不抬，声音恢复了导师的平静，“你的空间置换机制很有趣。在极限精神干扰和即时物理威胁下，依然能维持核心锚点。根据数据，目前最大置换范围：首径0.5米球形空间。距离：线性距离不超过5米。精度：目标空间坐标点锁定偏移范围，半径0.05米以内。己经是当前精神力状态下你掌握的极限了。去休息吧，数据非常有价值。” 他虽然语气平淡，但眼神里的赞赏是藏不住的。
李淡道了谢，走出隔离门。徐梦嘉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路无言，走廊里只剩下清晰的脚步声。
李淡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走到一处安静的转角，他停下脚步。徐梦嘉低着头，步子也慢了下来，眼眶有些红红的。
“喂，”李淡转过身，挤出一个他自认为很阳光的笑容，冲她眨眨眼，“怎么样，数据漂亮吧？小嘉姐，别忘了答应我的事……那空姐造型，我可是一首惦记着呢！”
徐梦嘉猛地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鼻音的：“……嗯。”
李淡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他看着徐梦嘉通红的眼圈，那双平日里泼辣又灵动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化不开的担忧和委屈，心里某个角落突然被狠狠撞了一下。他放柔了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小嘉姐……方导师……不，他应该不只是导师那么简单吧？刚才的森林……那种能力，我根本分不清现实还是虚拟……掌控一界，他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刚才在外面说了什么？” 他敏锐地捕捉到徐梦嘉的情绪崩溃点就在刚才的对话。
徐梦嘉看着他清澈又带着固执询问的眼睛，再也忍不住了。两行清泪终于滑落脸颊，晶莹的泪珠砸在地板上。她咬着红唇，声音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们……我们属于的国家组织……叫……国家异能调查总局（National Iigation Agen Anomalies, NIAB）……”
“总…总局下辖三…三个主要部门…”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声音带着哭腔，“研究所……就像我之前在阳城帮忙的地方……负责…检测、评估、研究异能…治疗我们这些‘种子’……”
“抹除组……”提到这个名字，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他们…负责…清除普通人因为意外目睹异能事件、或者被卷入‘星陨变’混乱时的记忆……或者……处理掉那些……不小心被暴露的……不稳定觉醒者……用……最‘干净’的方式……”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透着深深的恐惧和排斥。
最后，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充满了绝望：“然后……就是……特战队……真正的……战斗部门……负责……武力镇压……清除……一切被定义为‘敌对’或‘失控威胁’的目标……无论是……死魂岛……还是……” 她似乎再也承受不住，捂着脸哽咽起来，肩膀微微抽动，“……那些……失控的怪物……”
“所以……”李淡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明白了徐梦嘉为何如此恐惧。“所以，我被选中了。特战队。”
徐梦嘉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涌出，用力地点着头，声音破碎不堪：“……嗯……我本想……想办法把你弄来研究所……或者……哪怕去做抹除那些痛苦的记忆……也比去前面……送死强啊……特战队……太危险了……我不想……我不想你……” 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哽咽堵住，只剩下无助的哭泣。
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泼辣强悍的治愈系觉醒者，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因为恐惧失去一个重要的……同伴？朋友？李淡胸口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酸涩。他再没有任何犹豫，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地将眼前哭泣颤抖的身体，轻轻拢入怀中。
那瘦弱的肩膀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即传来更汹涌的哭泣。
李淡没有说什么“我实力很强”之类的空话，他只是用力地抱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幼兽。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笃定，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放心……我能跑啊……打不过，我总能跑掉吧？我……答应你……不会有事……”
怀里的哭泣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噎和他胸膛沉稳的心跳。在这冰冷的地下基地走廊，在这个刚刚揭开了部分残酷真相的时刻，一种超越言语的、无声的默契和羁绊，在相拥的两人之间悄然加深。李淡看着怀里徐梦嘉头顶柔软的发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这条路很凶险，但他必须走下去。有些承诺，不是轻飘飘就能说出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