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卷过北疆大学废弃体育教室前冰冷空旷的地面,带着呜咽般的哨音。那扇巨大、锈迹斑斑的铁门紧闭着,仿佛一张沉默的、噬人的巨口,散发着令人骨髓都要冻结的不祥气息。
米小灵蜷缩在暗处的雪窝里,牙齿咯咯作响,心依旧狂跳,但目光却牢牢锁在前方那个背对着她的庞然巨影上。
胡笑天……不,眼前这个全身覆盖着流动的、深灰色坚硬岩石、右臂空荡、仅存的左臂粗壮如攻城槌、散发着如同火山沉睡般厚重狂暴气息的存在……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沉默寡言、笑起来有点憨、会在她吐他一身时默默帮她清理的光头保安“胡哥”吗?
她的思绪被巨大的冲击割裂,不自觉地飘回了两周前那个混乱的夜晚。
回忆:
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撞击着“金皇朝”KTV包房的墙壁,混合着喧闹的人声和啤酒花的味道。动漫社活动庆功宴,米小灵作为刚入社的小透明,被几个过分热情的学姐学长“重点照顾”,一杯接一杯的果味气泡酒灌下去,很快她看人都带了重影。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我……我去下洗手间……”她勉强站起来,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刚跌跌撞撞走出包房门没几步,走廊的灯光在她眼前旋转。一股酸液混合着未消化的食物猛地涌上喉咙!她再也忍不住,扶着冰冷的墙壁,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糟了! 预想中秽物落地的滑腻声没有出现,反而感觉吐在了一片坚硬又略有弹性的……“墙壁”上?
米小灵惊恐又羞赧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带着惊愕、随即又转化为平静无奈的眼睛。光溜溜的脑袋在KTV昏暗的光线下反着微光——是那个总沉默站在侧门阴影里的光头保安胡笑天。
她吐了他一身!崭新的保安制服前胸糊满了不堪入目的呕吐物! “对……对不起!对不起胡哥……”米小灵瞬间酒醒了一半,小脸煞白,手忙脚乱地想掏纸巾,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胡笑天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预想中的暴怒斥责,也没有嫌弃厌恶。他只是摇了摇头,那只仅存的、布满老茧的大手非常自然地扶住了她有点不稳的小小身体。“没事。”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波动,像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他带着她走到最近的卫生间外(男厕门口),让她撑着墙,然后自己拧开水龙头,首接撩起冷水冲掉了制服上大部分秽物。冰冷的水珠溅到他粗粝的脸上也毫不在意。然后他走到旁边的女厕门口敲了敲,确认没人后,小心地扶着她进去。
他让她弯腰在水池旁,用温水和纸巾一点点帮她擦拭溅到脸上、头发上的污渍,动作虽然算不上多么轻柔(岩石化的力量常态控制需要刻意收敛),却异常专注和耐心,甚至笨拙地避开了她被泪水沾湿的长长睫毛。她那条沾满了呕吐物的昂贵JK裙子和白丝袜也一塌糊涂。
“别哭,擦擦就好。”他似乎不太会安慰人,只是简单地说。
就在这时,一个满身酒气的男同学晃荡着找了进来:“小米?你怎么在这……哎哟……吐这么多……”他脸上带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假笑,伸手就想去搂米小灵的腰,“别在这儿了,脏兮兮的,哥哥扶你回包间歇会儿……”
米小灵一阵恶心,不仅仅是酒醉,更是对这种趁机揩油的意图。“不用……我自己……”她想推开那只不老实的手,但头沉的像灌了铅,身体软绵绵的。
“啧,装什么清高啊?穿这么骚不就是……”那个男同学嬉皮笑脸,手上动作更放肆,一只咸猪手竟然要往米小灵裙摆下面钻!
“不要!放开我!”米小灵惊恐地尖叫,眼泪汹涌而出。
“砰!!”
一声沉闷得仿佛重锤击打在沙袋上的巨响,伴随着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和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骤然炸响!
那个男同学如同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上,整个人离地飞起,以一个诡异的、几乎对折的姿势狠狠砸在五六米开外的走廊墙壁上!像一滩烂泥般滑落下来,当场昏死过去!
米小灵整个人都吓懵了!
她惊恐地、呆滞地看着保持着出拳姿势的胡笑天。他那只刚刚帮她擦拭过污渍的、布满老茧的粗糙左手,此刻紧握成拳,指节处流淌着尚未凝固的、属于那个男同学的猩红鼻血!他光头下的侧脸线条如同刀劈斧凿,没有了刚才的平静和笨拙耐心,只剩下一股无声却暴烈到令人窒息的凶悍煞气!
整个走廊瞬间死寂!连包房里的喧闹似乎都被这声骨裂闷响掐断了片刻。
胡笑天缓缓放下拳头,脸上那股暴戾之气瞬间收敛,重新恢复了沉默和平静。他从那几乎报废的男同学口袋里掏出手机(他的手机被摔碎了),随便划了几下找出米小灵她们班辅导员的电话,拨通:“喂?东区走廊,有人喝多摔伤了,快送医务室。”声音毫无波澜。
然后他转头,看向还在微微颤抖、泪眼婆娑看着他的小萝莉,那只还沾着点点血迹的左手,很自然地在她肩膀很轻地拍了一下(怕拍碎了骨头),尽量放柔(相对而言)了一点声音:“没事了。衣服脏了,俺送你回宿舍换?还是帮你叫女同学来?”
巨大的恐惧和委屈过去后,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席卷了米小灵。她看着这个沉默如山、出手如电却无比可靠的光头保安,用力点了点头。后来,她存下了他的电话。
回到现实:
雪夜的冷风让米小灵从回忆中惊醒。眼前的景象更加冲击着她的认知:那个沉默可靠的光头保安,此刻变成了一个……一个像是从古老岩层里爬出来的岩石怪物!仅存的左臂巨大得能轻易捏碎之前那个骚扰她的男同学的脑袋!
胡笑天似乎感觉到身后那极度震惊又混杂着恐惧和……一种奇异依赖的目光。他没有回头,身体上的岩石质感如同流水般缓缓褪去,重新恢复了穿着厚重保安服的人类形态,只是在寒风中,他微微侧过半张覆盖着短硬发碴、线条冷硬如同冻石的脸。
那只仅存的独眼看向米小灵躲藏的暗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他想表达的“安心”笑容。但这笑容落在一个刚刚看到他非人一面的小姑娘眼里,配合他那道醒目的蜈蚣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惊悚。
“小米……”胡笑天的声音恢复了一点正常的低沉,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别害怕……呃…这个……帮俺保密?”他笨拙地挠了挠自己有些扎手的后脑勺,像个做错了事被发现的顽童。
他指了指那扇依旧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铁门:“里头……有点‘东西’,不是脏东西,是活的,但俺这‘搬砖头’打架的笨法子,收拾不好这精细活儿。”他脸上露出那种“俺有自知之明”的无奈表情。
米小灵看着他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吓人的样子,心里的恐惧奇异地消减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奇和一种“原来如此”的了然——怪不得他力气那么大!一拳能打飞人!
收起通讯器,他稍微放松了一点,对着米小灵方向又挤出那个带着点硬朗憨气的笑容:“没事了,俺给俺六哥打过电话了,他一准儿得喊上一堆兄弟过来!就是……呃……” 胡笑天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措辞,才用一种提醒幼儿园小朋友外面下雨要带伞的语气补充道:“小米啊,待会儿……那个长得很小很乖、你认识的东方小希也来……他是俺九弟……”
“哦!”米小灵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觉得小希来很好,那孩子看着就让人安心。
胡笑天看着米小灵似乎还没完全理解的眼神,脸上露出一丝更加无奈和“真麻烦”的表情,用一种近乎崩溃的叹气加吐槽的语气说道:
“唉!就是……你甭看他长得比我好看多了、人畜无害、还乖得像小奶猫一样……啥?!他也不是人?? 不是,俺的意思是,你也得……呃……有点心理准备?小希他也有点……嗯……不一样?”
他努力找了个不那么首接的词——“不一样”,但说出口的瞬间,他自己那张岩石般坚毅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在一个普通人面前暴露自己还不够,还要提前预告下一个兄弟的“非人”属性……
米小灵彻底石化了,小嘴微张,眼神更加迷茫: 东方小希……那个漂亮乖巧得像个洋娃娃、眼睛纯澈得像星空、被凌彬拖走时还叫嚷着没看够冰雕的少年……也……也不是人??
这个世界怎么了?她身边的保安大哥是石头怪,可爱的学弟小朋友……又是什么品种的小怪物啊?
就在胡笑天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跟这位显然开始怀疑人生的普通人类姑娘解释“异能者”这个概念(吴良没教他这么高深的公关技巧啊!),而米小灵脑子一片混乱的时候——
嗖! 一股细微的、仿佛穿透空间而来的奇特气流拂过胡笑天耳畔!同时,他手中的通讯器急促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快速闪过一行文字坐标定位。
远处黑暗的阴影中,几点极其微弱、如同融入夜色的身影,正如同捕猎前的群狼般,悄无声息地向着这栋散发着死寂与不祥的老旧体育教室包抄而来!
李淡带着他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