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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就在顾诚以为苏小可会从此闭门不出，开始变卖她的手办和限量版键盘来凑钱时，他的房门，又被敲响了。
这一次，敲门声比上次要坚决一些。
顾诚拉开门，看到的依旧是那个低着头的女孩。她的眼眶还是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但她的怀里，却抱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沉的、印着可爱小熊图案的铁皮饼干盒。
“那个……”她把饼干盒费力地举到顾-诚面前，依旧不敢看他的脸，“这里……这里应该够了……”
顾诚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接过那个饼干盒，入手的感觉，沉甸甸的，分量十足。他打开盒盖，一股混合着铁锈和铜臭的、独属于现金的芬芳，扑面而来。
盒子里面，塞满了捆扎得整整齐齐的、一沓沓的百元大钞。粗略一看，少说也有好几万。
“你的小金库？”顾诚看着这笔“巨款”，饶有兴致地问道。
“是……是我平时做一些……外包项目……还有……还有比赛的奖金……”苏小可的声音细若游丝，“本来……是想攒着……换一套顶配的图形工作站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又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和委屈。
顾诚盖上盒盖，掂了掂，然后对着苏小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甚至可以说是“慈祥”的笑容。
“很好，苏小姐。我欣赏你这种遵守契约精神的态度。”他点了点头，然后像一个仁慈的债主，从盒子最上面抽出了一沓，又从另一沓里抽了几张，凑够了一万九千三百块的数额。
然后，他将剩下的钱，连同那个铁皮盒子，一起推回给了苏小可。
“这是你的钱，拿好。”他说道，“我只拿我应得的。以及，友情提醒一句，以后别在床底下藏这么多现金，不安全。”
苏小可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顾诚，又看了看怀里那失而复得的大部分“家当”，似乎完全没搞懂眼前的状况。在她想来，这个看起来凶巴巴又死要钱的邻居，会把她所有的钱都拿走。
“可……可是……”
“没有可是。”顾诚打断了她，将那沓属于自己的报酬在手心里拍了拍，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账单上写多少，就是多少。我，顾诚，是个有原则的律师。现在，钱货两清，你可以回去了。”
说完，他不给苏小可任何反应的时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门外，苏小可抱着那个铁皮盒子，在原地站了好久，眼神里充满了复杂难明的光芒。
而门内，顾诚靠在门上，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
他心满意足地拿着那沓厚厚的“报酬”，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像一个完成了惊天劫案的银行劫匪，准备清点自己的战利品。
他拉开椅子，坐下，然后将那沓钞票，一张一张地，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摊开在桌面上。
红色的、印着人物头像的纸张，在他的面前铺成了一片小小的、令人愉悦的红色海洋。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这就是规则的魅力。
顾诚的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成就感。他看着眼前这些钞票，内心那段熟悉的独白，又一次浮现出来。
“看，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妖魔鬼怪，也没有什么神佛仙人。一切的本质，都是交易，都是可以被量化、被定价的利益交换。”
“所谓的诡异，不过是一些不懂规矩、试图逃避‘交易成本’的‘甲方’。而我，要做的，就是教会它们，什么叫‘契约精神’，什么叫‘等价交换’。”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亲情、友情、爱情……说到底，不过是不同形式的、长期的、回报率不稳定的投资罢了。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不如相信这些实实在在的、能让你在月底交得起房租的纸片来得可靠。”
这是他的“内在谎言”，是他用来保护自己、让自己免受伤害的、坚硬的逻辑外壳。而眼前这一万九千三百块钱，就是对这套理论最完美的、最有力的证明。
他伸出手，像抚摸情人的脸颊一样，轻轻地拂过那些钞票。
数钱，是一种乐趣。一种纯粹的、原始的、能带来最首接安全感的乐趣。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用拇指和食指熟练地捻了捻，感受着防伪金线带来的、独特的凹凸感。然后，他将钞票凑到鼻子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嗯，是金钱独有的、令人心醉的芬芳。
他心情愉悦地开始一张一张地点数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一千，两千，三千……”
这声音，对他而言，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他享受着这种将混乱的世界，重新纳入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他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保护了自己的安宁，还顺便发了一笔横财。一切都回到了正轨，甚至比之前更好。
他点着钞票，手指划过其中一张。
就在那一瞬间，他感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异样的触感。
那感觉，很难形容。
它不像纸，也不像布。
它更像……触摸到了一片冰冷的、光滑的、带着一丝生物弹性的……皮肤。
顾诚数钱的动作，停顿了。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是错觉吗？也许是这张钞票上沾了什么东西？
他将那张感觉异常的钞票单独抽了出来，拿到眼前，仔细地端详着。
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崭新的百元大钞。编号清晰，水印完整，没有任何污渍或破损。
他用手指又捻了捻。
这一次，那种奇怪的、如同触摸皮肤般的触感，没有再出现。它又变回了一张正常的、由棉麻纤维构成的纸。
“……太累了，出现幻触了？”
顾诚自嘲地笑了笑，将那个小小的插曲归咎于自己连续熬夜和精神高度紧张的后遗症。他摇了摇头，准备继续他那愉快的数钱大业。
他将那张钞票，随手放回了那一沓钱的最上面。
然后，他低下头，目光，不经意地，与钞票上那张熟悉的、威严的伟人肖像，对上了。
就在这一刻，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