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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水族馆，王明明像一具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喧嚣的城市里。阳光灿烂，车水马龙，一切都充满了勃勃生机，却与他格格不入。口袋里那几张薄薄的钞票，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那是他一下午辛苦劳作的报酬，更是他最后一点希望被无情碾碎的证明。
为什么？为什么连一点机会都不肯给他？他只是想找一份工作，一个能活下去的地方！钱德贵刻薄，赵强势利，查表员粗暴，水族馆店长冷漠……难道就因为他身上被贴上了“瘟神”的标签，就活该被所有人排斥、驱逐，像垃圾一样对待吗？
一股冰冷的、带着腥甜的怨毒，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在他心底弥漫开来，将刚刚在水族馆被压制下去的负面情绪成倍地放大。绝望像藤蔓般缠绕收紧，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走到一个街心公园，疲惫地坐在长椅上。不远处，一个衣着光鲜、挎着名牌包包的女人，正对着手机颐指气使地大声呵斥着什么，尖锐的声音在安静的公园里显得格外刺耳：“……我不管！今天必须送到！送不到你就给我滚蛋！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公司养你们这群废物干什么吃的？……”
那盛气凌人的姿态，那对他人尊严的肆意践踏，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王明明心中积压的所有屈辱和愤怒！钱德贵扇他耳光时的嘴脸，赵强克扣他工资时的嚣张，查表员推搡他时的鄙夷，张店长拒绝他时那避之不及的眼神……所有画面重叠在一起，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
一个极端恶毒、充满诅咒意味的念头，如同出笼的凶兽，带着他所有的绝望和怨恨，疯狂地撞击着他的理智壁垒：
“闭嘴！吵死了！这么能骂，怎么不把自己的舌头咬断？！最好连喉咙一起烂掉！”
这个念头是如此强烈、如此清晰，带着玉石俱焚般的诅咒力量！
念头闪过的瞬间——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响起！那个正在打电话的女人，毫无征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鲜血瞬间从她的指缝里汩汩涌出！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手机“啪嗒”掉在地上，身体痛苦地蜷缩下去，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被血沫堵塞的嘶鸣！大量的鲜血从她捂嘴的手掌下滴落，染红了昂贵的地砖和她的衣服！
公园里瞬间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啊！救命啦！”
“血！好多血！”
“快叫救护车！”
人群慌乱地散开，又远远地围拢，指指点点，惊恐万分。
王明明僵坐在长椅上，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看着那个女人痛苦翻滚、鲜血淋漓的样子，大脑一片空白。
应验了！又应验了！而且如此迅速！如此恐怖！咬断舌头？烂掉喉咙？他……他刚才诅咒了什么？！
一股强烈的、如同刀割火烧般的剧痛，猛地席卷了他的口腔和喉咙！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刀片在他的舌头上切割，在他的喉管里搅动！他无法呼吸，无法吞咽，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呃……嗬……”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和那女人一模一样的、被血沫堵塞的嗬嗬声！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是血！他自己的血！
反噬！比查表员那次更猛烈、更同步、更恐怖的反噬！诅咒别人咬舌烂喉，他自己也要承受这酷刑般的痛苦！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王明明在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本能！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不能被人发现他的异常！
趁着人群的注意力都被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吸引，王明明强忍着口腔和喉咙里撕裂般的剧痛，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低着头，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围观的人群，跌跌撞撞地冲进公园旁边一条狭窄的小巷。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口腔和喉咙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和更多的血腥味。他张开嘴，对着肮脏的下水道口，“哇”地一声吐出一口带着碎肉沫的暗红色鲜血！
看着地上那滩刺目的血迹，王明明浑身冰冷，在地。
那个女人……会怎么样？真的会死吗？因为自己一个失控的恶念？
而自己……刚才那反噬，差点也让他窒息而死！
恐惧，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这能力……根本就是一个无法控制的恶魔！它不仅能精准地、甚至加倍地实现他恶毒的诅咒，还会将恐怖的伤害同步甚至加倍地反馈给他自己！这不是力量，这是同归于尽的毒药！
他颤抖着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喉咙和舌头。剧痛还在持续，但似乎……舌头还在？喉咙也没有被完全撕裂？只是受了重伤？那为什么那个女人会流那么多血？
难道……诅咒的效果……会超出他预期的强度？他诅咒“咬断舌头”、“烂掉喉咙”，结果可能……是更可怕的后果？而反噬，似乎也遵循着某种比例？
他不敢再想下去。每一次使用这能力，都是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伤人，必伤己！而且伤得可能更重！
他必须控制！不惜一切代价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愤怒和怨恨！否则，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他自己，或者……另一个无辜或并非罪大恶极的人！
公园事件像一场噩梦，加深了王明明的恐惧，也让他变得更加沉默和孤僻。他像真正的幽灵，只在夜深人静时出来觅食，白天则躲在最偏僻的桥洞或废弃建筑的角落里，尽量减少与人接触的机会。
他变得更加敏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一个不善的眼神，一句稍微大声点的话语，都可能让他如惊弓之鸟，瞬间绷紧神经，拼命压制心中可能泛起的任何负面涟漪。他活得小心翼翼，如同行走在布满看不见的刀刃的钢丝上。
几天后，他实在饿得受不了，又花光了身上最后一点钱，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走进一家招小时工的便利店。
收银台后坐着一个染着黄毛、打着耳钉、满脸不耐烦的年轻店员。看到王明明进来，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买什么？”
“请问……你们这里招小时工吗？我看到门口贴了……”王明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黄毛店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撇了撇嘴：“招啊，搬货理货，一小时十五块，能干不？不过……”他拖长了音调，带着戏谑，“我们这庙小，可经不起某些‘瘟神’折腾。你……不是那个谁谁谁吧？”
“瘟神”两个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王明明心上。一股怒火瞬间窜起！又是这样！又是这种毫无根据的污蔑和排斥！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那句恶毒的诅咒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公园里那个女人倒在血泊中的景象，以及自己口中那撕裂般的剧痛和满嘴的血腥味，瞬间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硬生生打了个寒颤，把冲到嘴边的恶毒言语和翻腾的怒火死死压了下去！
不能！绝对不能再失控！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是深深地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不…不是。打扰了。”然后像逃一样，转身冲出了便利店。
黄毛店员在他身后发出嗤笑的冷哼。
王明明跑到街角，扶着墙，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刚才那一瞬间，他离失控只差一步！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他不仅害怕能力伤害别人，更害怕那恐怖的反噬落在自己身上！
他需要钱，需要食物，但他更害怕……自己。
几天后，王明明在一处相对僻静的河岸边发呆。河水浑浊，漂浮着垃圾。他饿得前胸贴后背，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对未来的绝望和对自身能力的恐惧，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阵惊慌的哭喊声传来：
“救命啊！我的孩子！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王明明猛地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座石拱桥上，一个年轻的母亲趴在栏杆上，对着桥下的河水撕心裂肺地哭喊。桥下的河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浑浊的水流中拼命扑腾、沉浮，眼看就要被冲走！岸边有几个路人，但都吓得手足无措，没人敢下水。
那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小小的身影在湍急的河水中显得如此无助和渺小。绝望的母亲哭喊声像刀子一样割在王明明心上。
救人！必须救人！
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王明明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会不会游泳（他只会一点狗刨），身体己经先于意识，朝着桥下河边冲去！
然而，河堤陡峭湿滑。他刚冲到水边，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整个人也栽进了冰冷浑浊的河水里！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浑浊的河水灌入口鼻！王明明剧烈地呛咳起来，拼命挣扎着浮出水面。他看到了不远处那个正在下沉的孩子，小小的脑袋在水面时隐时现。
求生的本能和孩子母亲绝望的哭喊在他脑中激烈交战。他自己都岌岌可危！他水性极差，这湍急浑浊的河水随时可能吞噬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一个强烈的、混杂着祈祷和命令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爆发出来：
“快来人！帮帮我们！抓住那个孩子！抓住他！”
这个念头并非诅咒，而是绝望的呼救！但它同样带着强烈的情感和……指向性！
念头闪过的瞬间——
岸上一个原本吓得腿软的中年男人，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一个趔趄，竟鬼使神差地沿着王明明刚才滑倒的陡坡，也“噗通”一声跳进了河里！而且他落水的位置，恰好就在那孩子下沉点的附近！
那男人显然会游泳，入水后愣了一下，随即看到了近在咫尺、正在下沉的孩子，几乎是本能地伸手一捞，死死抓住了孩子的胳膊！然后奋力向岸边游去！
与此同时，王明明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力量猛地拽住了他的脚踝，将他狠狠地往浑浊的河底拖去！冰冷的河水疯狂地涌入他的口鼻，窒息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反噬！又是反噬！即使他并非恶意诅咒，只是强烈的求救意愿，这恐怖的能力依然发动了，并且再次带来了同步的、致命的反馈！它似乎只响应“强烈情绪”驱动的“指向性意愿”，无论善恶！
“救…命……”王明明在冰冷的河水中徒劳地挣扎，意识迅速模糊。这一次，没人会来救他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