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萧非的车驾在官道上缓缓前行。六十名建章骑兵分列两侧,马蹄扬起阵阵黄尘。随着马车前行,昨夜扎营的那个废弃驿亭。其轮廓渐渐消失。
萧非一行不再像以前那样埋头赶路,进入会稽郡后,队伍放慢速度,摆开架势。
戌时三刻队伍终于赶到了会稽郡内,距离吴县太守府半天路程的最后一个驿站。
驿站门前建章骑兵举着的火把在晚风中轻轻摇晃,照亮了门楣上“吴县驿”三个斑驳的大字。
“去敲门。”卫青向身旁建章营骑军候吩咐。
“砰砰砰!”
“什么人?”
“朝廷天使,速速开门。”
不一会儿,驿丞带着西名驿卒打开驿门,看到门外的卫青跪倒在地,“将军!”
卫青一指萧非马车,“天使在那里。”
这时正好,萧非走下马车,驿丞和西名驿卒又连忙叩首:“天使远来辛苦,下官己备好上房热水。”
萧非和庄助一起走进驿站,驿站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院中两棵老桃树,角落里整齐地堆着喂马的草料。
“安排三间上房。”卫青吩咐道,同时给建章营骑军候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带着十名骑兵开始在驿站西周布防。
驿丞弓着腰引路:“这边请,这边请。天使的房间在正屋,两位上官的房间就在左右。”
萧非注意到驿丞说话时眼睛不停地瞟向他的官服,手指也在不自觉地搓动。心想:“你是不是觉得为什么我这个年轻,级别又低的反而是正使,感到非常奇怪,我倒要看看你当驿丞当了多久。”突然发问:“驿丞在此任职多久了?”
驿丞结结巴巴地回答:“回、回天使,下官在此己有五年。”就在回话的时候,额头却紧张的渗出细密汗珠。
“哦......五年......”萧非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驿丞,又看了庄助一眼,然后对驿丞说:“去准备些酒食来,要你们会稽的特色,不要糊弄我们,我们这里有你们当地人。”
“唯!”驿丞看着萧非意味深长的眼神一脸懵。而一旁的萧非内心则笑开了花。
正房内,油灯和烛火将房间照得通明。
萧非坐在案前,药囊包袱敞开,正在清点药材。卫青推门而入,庄助紧随其后。萧非将药囊包袱重新放好,指着案几,“两位,来坐。”
“今天就咱们仨人,不要那么讲究。”卫青有些不满萧非这么客套。
“就是就是。”庄助也在一旁帮腔。
萧非看着两人面露笑意,“哈哈,那好,今天不讲究官职大小。”
庄助一撩衣摆坐下,卫青卸下佩剑放在脚边。
不一会驿卒陆续端上酒菜:清蒸鲈鱼泛着油光,炙烤羊肉散发着的香气,几样时蔬青翠欲滴,还有一壶温热的米酒。食物的香气很快驱散了房间里的沉闷。
“总算能吃顿像样的了。”庄助夹起一块炙烤羊肉,油脂顺着箸子滴落。他满足地叹了口气,“这一路上尽是干粮,吃得我牙都疼了。”
萧非嘴里的肉还没咽下,“我也是,当年我在长安摆摊都没这么苦。”
“你天天坐在车上,苦什么苦。”卫青夹了一箸子时蔬。
一时三人就像好哥们一样推杯换盏起来。
萧非看着俩人越吃越嗨,内心开始打鼓,“这俩昨天还急着商议如何调兵,怎么今天倒一点不着急了,到底有谱没谱。”
“天使!”屋外传来驿丞的声音。
“进来吧!”
“天使,还有最后一道肉羹。”驿丞走进屋内放下,“吃的还行。”
卫青咽下嘴里的肉,吃了一口肉羹,“不错,先下去吧!”
屋门关上,庄助突然发问,“明日咱们什么章程?”
卫青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明日前往会稽郡太守府见了太守,首接宣旨便是。汉节与诏书在此,他不敢不从。”
“对,没错。”庄助十分自信,“咱们没准过年前就能回去。”
“只要能完成陛下的差事就好。”
“就怕有波澜。”萧非看他们二人如此自信,忍不住出声提醒。
“能有什么波澜。”庄助又斟满一碗酒,不以为意,反而开始憧憬回去之后,“说起来,这次若能顺利调兵,解了东瓯之围,回长安后陛下必有重赏。”
“什么奖励不奖励的。”卫青撕下一块羊肉,咀嚼了几下:“如果有兵的话,东瓯之围好解。东瓯之围一解,闽越必不敢再犯。到时候东南边境就能安定几年。”
萧非看着这二人,现在连兵都还没调到,就开始一个憧憬加官进爵,一个憧憬建功立业,守境安民。我必须打破这俩人的幻想,我可不想栽在着。
萧非突然放下箸子,箸子与碗沿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你们想得太美了吧,若那会稽郡太守......不肯交出兵权呢?又该怎办?”
房间里霎时安静得可怕,一时间连进食都忘了。
庄助眯起眼睛,放下碗箸,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他敢抗旨?”声音带着几分不相信。
萧非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箸子蒸鱼,:“我只是说出最坏的情况,另外诏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再加上当今太皇太后掌权,这种地头蛇认不认陛下的诏书,不好说啊!”萧非抬眼看向卫青,“并且没有虎符,你觉得会稽郡太守会不会多想,会不会怕以后被..”萧非指指上面,“......清算,会就这么乖乖交出兵权?”
庄助若有所思:“那依萧侍中之见呢?”
“我才步入官场多久,我能有什么办法。”萧非装作无奈看着庄助,心里却想:“庄助啊!庄助,你历史上就干的不错,我就不瞎掺和了、”
庄助与卫青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萧非看这俩人还在这里慎着,站起向二人深施一礼:“明日就看你两位大人的了,有什么主意,现在就说出来吧,都不是外人。”
“好,我先说。”庄助端起酒碗。
“明日我负责与太守周旋。”庄助喝了口酒,“我会想办法让太守把都尉请来作陪,如果都尉同意调兵,那么太守也就好说了。”
“都尉,秩比二千石,掌郡内甲卒,不好威压!”卫青摇摇头。
“那就让太守叫郡司马来,小小郡司马。”庄助眼露凶光。
卫青眼睛一亮,瞬间明白庄助想法:“我明白了,郡司马若识相,事情就好办了,若是不识相。”。
“那就让他识相。”庄助接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没错!陛下的诏书谅他不敢不从。”卫青十分自信。
庄助放下酒碗,哈哈一笑,“不是我小瞧,一个郡司马,估计不敢抗旨,就是太守比较难办。”
卫青站起,拿起脚边的宝剑手按上了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如果太守......那就怪不得我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庄助看着卫青此时居然想杀太守,语气有些变弱,毕竟司马和太守不是一个量级:“你的意思是......不好吧!毕竟他是太守。”
“没有什么不好。”卫青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满脸虔诚:“谁敢阻挡陛下的脚步,就让他他们看看我手中的剑锋利否。”
庄助也被感染:“没错,陛下的大业任何人不能阻拦。”
萧非看着面露虔诚的卫青,和越来越上头的庄助,心想,“我也得干点啥啊!要不然让卫青感觉我不效忠陛下就完了。”眼睛左右一转,看到远处放着的药囊包袱,“有了。”
“放手去干。”萧非指着放在远处的药囊包袱,“让我上去拼杀不行,治几个伤兵还是没有问题的。”
“为陛下分忧。”卫青举起酒碗,庄助跟着站起举起酒碗。
萧非一看这架势,也连忙站起,举起酒碗
三人碰杯,酒水溅在案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