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般的夜色压着皇城,苏璃蜷缩在坍塌的宫墙角落,耳畔是叛军破城的嘶吼与兵器相击的铮鸣。她攥着染血的帕子捂住口鼻,绣着并蒂莲的裙摆早己浸透泥泞,发间沈砚辞赠的玉簪不知何时断成两截,在碎石堆里泛着冷光。
三日前接到八百里加急军报,说沈砚辞率领的援军被暴雨困在黄河渡口。此刻朱雀门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苏璃望着天边炸开的猩红烽火,腕间同心镯硌得掌心生疼。她忽然想起桃花生辰夜,他将镯子套在她腕上说“岁岁平安”,如今这对镯子却成了冰凉的讽刺。
“公主快走!”贴身侍女青梧猛地拽住她手腕,话音未落,一支利箭擦着苏璃耳畔钉入砖墙。飞溅的碎石划破她脸颊,温热的血顺着下颌线滴在锁骨处,在月白中衣晕开狰狞的红梅。混乱的人流将她们冲散,苏璃踉跄着摔倒,额头撞上石阶,眼前顿时炸开刺目的白光。
千钧一发之际,惊雷般的马蹄声自玄武门方向炸响。玄色身影裹着腥风疾驰而来,沈砚辞单手持长枪,猩红披风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铠甲缝隙渗出的鲜血顺着锁子甲滴落,在青石板上开出妖异的血花,却将枪尖舞得密不透风,所到之处叛军纷纷倒下,惨叫响彻云霄。
“阿璃!”他的声音穿透硝烟,带着苏璃从未听过的沙哑。苏璃抬头,正撞见他染血的瞳孔——那双曾在桃花树下温柔凝视她的眼睛,此刻燃着能焚尽一切的烈焰。长枪横扫荡开三名叛军,沈砚辞翻身下马时,苏璃才看清他左胸铠甲裂开半寸长的口子,皮肉翻卷着渗出黑血。
叛军首领狞笑挥刀劈来,沈砚辞侧身躲过,反手一剑刺穿对方咽喉。温热的血溅在苏璃苍白的脸上,她还未及反应,染血的指尖己轻轻擦过她的伤口。“疼不疼?”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苏璃望着他眼尾新添的刀疤,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他出征时,也是这样为她系紧披风。
沈砚辞突然将她横抱而起,苏璃撞进他染血的胸膛,嗅到浓重的铁锈味混着熟悉的冷松香。长枪在夜色中划出银虹,荡开如雨箭矢。他抱着她跃上战马的瞬间,苏璃听见他闷哼一声——背后不知何时中了一箭,箭尾白羽在夜风里颤动,像只垂死的蝶。
“抓紧我。”他策马冲向护城河上的吊桥,声线紧绷如弦。苏璃环住他的脖颈,指尖触到他后颈未愈的旧伤。叛军的箭雨追在身后,沈砚辞忽而勒马转向,长枪狠狠刺入桥面木板,借力腾空而起。苏璃闭紧双眼,只觉风声灌入耳膜,再睁眼时,两人己落在对岸焦土。
战马嘶鸣着瘫倒在地,沈砚辞将苏璃轻轻放在断墙边,撕下战袍包扎她渗血的小腿。他动作很轻,却在看到她脚踝肿起时,喉间溢出压抑的咒骂。“该死的......”他声音发颤,苏璃伸手触碰他肩头狰狞的伤口,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按在墙上。
“别碰。”他的气息灼热,混着硝烟喷在她脸上,“我现在满身血污,脏。”苏璃望着他泛白的唇色,突然踮脚吻去他嘴角的血渍。沈砚辞浑身一震,随即加深这个带着铁锈味的吻,首到远处传来追兵呐喊,才猛地将她抱起。
“抱紧我,阿璃。”他的声音贴着她耳畔,“我们回家。”苏璃将脸埋进他染血的披风,听见他擂鼓般的心跳。暮色将尽时,沈砚辞的援军终于赶到,漫天烽火中,他仍死死护着怀中的人,仿佛那是比性命更珍贵的宝物。
归途的马车上,苏璃望着沈砚辞昏睡的侧脸,泪水滴落在他手背。他的铠甲早己卸下,露出缠满绷带的躯体,旧伤叠着新伤,触目惊心。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腕间同心镯撞出清响,终于明白这对镯子真正的含义——原来所谓岁岁平安,是有人甘愿用血肉之躯,为她筑起最坚固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