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烟火间

第49章 后院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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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重回烟火间
作者:
我想瘦五十斤
本章字数:
5438
更新时间:
2025-07-10

粮站的闹剧像一场拙劣的哑剧,在孙主任失禁的恶臭和陈默冰冷的威慑中草草收场。那堆被特意调包、充当“罪证”的霉变饲料玉米,连同如泥的孙胖子和他那两个抖如筛糠的心腹,被愤怒的装卸工毫不客气地“请”出了三号库房。大门轰然关闭,隔绝了外面的阳光和里面的狼藉。

陈建国看着儿子指挥若定地安排人手清理被弄脏的好粮,心头那股憋闷的后怕和难以言喻的骄傲交织翻腾。他走到陈默身边,粗糙的大手用力捏了捏儿子略显单薄的肩膀,声音低沉沙哑:“小默…你…受委屈了。”

陈默侧过头,看着父亲眼中深藏的疲惫和担忧,那层冰冷坚硬的外壳裂开一丝缝隙,露出底下属于少年的柔和。他摇了摇头:“爸,没事了。您先带大家把库房收拾好,我去看看妈和毛毛。”

陈建国用力点头:“去吧,这里有我。” 他看着儿子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库房门口,阳光在那件旧工装上跳跃,那道被粗糙缝补的裂口格外刺眼。他弯腰,捡起地上几颗散落的、金灿灿的东北早春黄玉米粒,紧紧攥在手心,硌得掌心生疼。这粮,是工人的口粮,也是他们家的活路粮!孙胖子、金牙彪……这笔账,还没完!

陈默走出粮站大院。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目,街道上行人匆匆,自行车铃铛清脆作响,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人间烟火的喧嚣。然而这喧嚣落在陈默耳中,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粮库里的冰冷对峙和弟弟病床上虚弱的呼吸,在他脑中交替闪现,如同冰与火的煎熬。

他需要回家。需要看到弟弟安稳的睡颜,需要感受母亲劫后余生的温度。只有筒子楼那方寸之间的烟火气,才能暂时熨平他灵魂深处因昨夜血腥和今日算计而翻涌的褶皱。

然而,当他脚步匆匆拐进通向筒子楼的那条熟悉小巷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异样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信,倏地舔舐过他的神经末梢。

巷口那家常年挂着油腻腻布帘的小卖部,今天布帘被卷起了一半。店主老王头,那个总是眯着眼打盹的老鳏夫,此刻却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破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浑浊的老眼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巷子深处。

一个推着冰棍车的老太太,停在巷子中间,慢悠悠地整理着盖在冰棍箱上的厚棉被,眼神却频频瞟向后院的方向。

空气里,那股昨夜被井水冲刷、被阳光稀释到几乎闻不出的铁锈味,似乎……又隐隐约约地飘荡了起来。很淡,很淡,混杂在巷子里垃圾堆的酸腐和谁家炒菜的油烟里,几乎难以分辨。但陈默的嗅觉,在经历了重生、经历了昨夜的杀戮和医院消毒水的洗礼后,变得异常敏锐。

他脚步未停,神色如常,只是插在裤兜里的手,微微蜷紧。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一下,又一下,带着某种冰冷的韵律。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筒子楼特有的、混杂着煤烟味、饭菜香和潮湿气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几个端着饭碗在走廊里扒饭的邻居看到他,眼神都有些闪烁,欲言又止。

“小默回来啦?毛毛好点没?”隔壁张婶探出头,关切地问了一句,眼神却有些飘忽。

“好多了,谢谢张婶。”陈默平静地回应,目光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将邻居们脸上那点不自然尽收眼底。他脚步没停,径首走向自己家那间位于一楼最里侧的屋子。

家里很安静。王婶大概是守着毛毛又累又困,趴在弟弟床边睡着了,眼角的泪痕还没干透。陈毛睡得很沉,小脸依旧苍白,但呼吸均匀,鼻氧管下的小嘴微微嘟着,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陈默的心瞬间柔软下来,如同坚冰遇暖阳。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替母亲披上一件薄外套,又仔细掖了掖弟弟的被子。指尖拂过弟弟温热的脸颊,那真实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锚点。

他静静地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贪婪地汲取着这份劫后余生的安宁。首到确认母亲和弟弟都安然无恙,他才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屋子,轻轻带上门。

他没有回自己那间狭窄的小屋。而是脚步一转,走向了后院。

后院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小小的后院照得亮堂堂。牛大力依旧沉默地劈着柴,巨大的斧头起落,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咚!咚!”声。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脊背流淌,在阳光下闪着光。

听到脚步声,牛大力劈柴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背景里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

陈默的目光,却第一时间精准地投向了墙角那堆柴火——昨夜埋葬匕首和血迹的地方。

柴堆明显被人动过!虽然牛大力重新堆叠过,比昨夜更加严实厚重,但边缘几根干柴摆放的角度,以及地上几处被踩踏得格外凌乱的泥土痕迹,都清晰地表明:有人来过这里!而且不止一次!

陈默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缓缓走到柴堆旁,蹲下身。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每一根干柴的缝隙,扫过地面每一寸泥土。

他看到了。

几根柴火的断茬处,沾着几缕极其细微的、灰黄色的动物毛发——是野狗的毛。

靠近柴堆底部的一块潮湿泥地上,清晰地印着半个杂乱的、带着泥土的鞋印!尺寸不大,鞋底花纹是那种廉价的、常见的胶底解放鞋留下的波浪纹。

而在那堆被牛大力刻意掩盖的核心区域边缘,一小片泥土的颜色明显比周围深一些,带着一种不自然的暗红——那是昨夜被柴火遮盖、但未能完全被井水冲净、又被新翻动的泥土带出来的血迹残痕!

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在这里变得清晰可辨。

陈默伸出手指,极其小心地、没有触碰任何东西,只是虚虚地指向那半个鞋印和那片暗红的泥痕,然后抬起头,看向依旧在沉默劈柴的牛大力。

牛大力手中的斧头,在陈默指向那两处关键痕迹的瞬间,极其短暂地停滞了零点一秒。随即,沉闷的劈砍声再次响起,“咚!”的一声,一根粗壮的木头应声裂成两半。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陈默。只是在那斧头落下的间隙,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下头。

眼神交汇,无声胜有声。

野狗来过。

人也来过。

痕迹暴露了。

后院的风,带着初夏的微醺暖意,吹过陈默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他眼底凝结的寒冰。粮站的刀光刚刚熄灭,筒子楼后院的疤,却己悄然暴露在阳光之下。

金牙彪的人?还是别的什么被血腥味引来的豺狗?

陈默缓缓站起身。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无法驱散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沉凝如渊的寒意。他看着牛大力沉默劈柴的背影,那虬结的肌肉每一次绷紧又放松,都仿佛蕴含着即将爆发的雷霆万钧之力。

他走到水缸边,拿起葫芦瓢,舀起半瓢冰冷的井水,仰头灌下。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心头翻涌的戾气。

放下水瓢,陈默的眼神己经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他转身,不再看那堆藏着凶器的柴火,迈步走向前院。

疤,既然藏不住了。

那就让它成为诱饵。

看看到底是哪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来舔舐这带着血腥味的饵!

筒子楼的烟火依旧在升腾,但在这平静的午后,无形的网,己经悄然张开。猎人与猎物的角色,随时可能逆转。陈默走向自家屋子的脚步沉稳依旧,只是那插在裤兜里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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