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时间在“信天翁七号”内被压缩、扭曲。
每一次氧气读数下降的轻微“滴答”声，都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8%...
冰冷的数字在刺目的红光中闪烁，宣判着缓慢的窒息。
舱壁的呻吟越来越频繁，那些包裹着救生舱的荧光触须
不再仅仅是挤压，
它们开始**啃噬**。
细密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如同千万只老鼠在啃咬金属，
伴随着高频的“滋滋”声，那是触须前端分泌的腐蚀性粘液正在溶解舱体外壳的防护涂层。
绝望像凝固的沥青，沉重地覆盖着舱内每一寸空间。
艾莉卡蜷缩着，身体随着每一次微弱的刮擦声而颤抖，眼神空洞，嘴唇无声地翕动，
氧气稀薄带来的眩晕感混合着无边的恐惧，几乎将她吞噬。
李哲的呜咽早己停止，他脸色青灰，胸膛剧烈起伏，
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砾，意识在缺氧的边缘模糊。
巴顿瘫在角落，老陈注射的强效镇静剂让他暂时失去了攻击性，
但沉重的呼吸和偶尔无意识的肌肉抽搐，显示他体内汹涌的愤怒与恐惧并未平息。
老陈守在巴顿身边，急救包摊开在膝上，
但目光却锐利地扫过舱内，最终定格在墨宸身上。
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如同探针，刺入墨宸混乱的状态——
他在等待一个解释，
一个可能，
或者一个终局。
墨宸盘膝坐在地上，身体紧绷如弓弦。
背部的**水晶融合**区域不再是之前那种灼热的搏动，
而是变成了一种冰冷的、仿佛要将骨髓都冻结的刺痛。
这刺痛并非来自物理伤害，而是源于意识深处那汹涌而来的、冰冷粘稠的...
**低语之海**。
他放弃了抵抗，不再试图屏蔽那无处不在的嘶嘶声和嘀嗒声。
相反，他强迫自己沉入其中，像在排斥力场中那样，
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去感知”，
“解析”那令人作呕的意念流。
痛苦是巨大的，如同有冰锥在反复凿击他的太阳穴，
每一次对低语信息的捕捉都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
冷汗浸透了他的额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滋啦…（啃噬/接缝）…嘶嘶…（能量/微弱）…嘀嗒…（饥饿/核心）…滋啦…（薄弱/此处）……”
低语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噪音。
它变成了一个冰冷、饥饿的集体意志的宣言。
墨宸“听”到了它们的目标：
舱门与主体连接的薄弱接缝处。
他“听”到了它们对救生舱内微弱能量源（或许是维生系统最后的残余电力）的贪婪渴望。
更重要的是，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不断重复的、带着某种原始崇拜意味的词汇——
**核心**。
一幅更加清晰的画面，强行撕开他痛苦的意识，投射进来：
在下方无垠的、比墨宸想象的更深邃的黑暗深渊中，盘踞着一个庞然巨物。
它并非由血肉构成，而是由无数
巨大、
虬结、
如同活体矿脉般的
**荧光触须**
聚合而成的一个巨大无比的球状
**巢穴**。
巢穴的表面缓慢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
都带动覆盖其上的亿万发光微生物明暗交替，
如同一个巨大而病态的心脏在跳动。
无数细小的、与外面攻击他们的同类别无二致的触须，
如同血管和神经末梢，从这颗巨大的“心脏”上延伸出来，
探入周围的黑暗，编织成一张覆盖广阔区域的捕食之网。
而在这搏动巢穴的最中心，墨宸“看”到了一团更加强烈、更加深邃的幽蓝色光芒。
它被层层叠叠的触须和活性矿物包裹着，
如同巢穴的**核心**。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古老、纯粹到极致的贪婪和饥饿感，
正源源不断地从那个核心散发出来，
如同无形的潮汐，冲刷着整个深渊，也冲刷着墨宸的意识。
那就是**低语**的源头！
是驱动着外面这无数触须进行这场疯狂围猎的终极意志！
“下面…深处…”
墨宸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仿佛还残留着那幽蓝核心的倒影，带着一种被深度污染后的非人感。
他的声音沙哑而急促，每一个字都像从冰水里捞出来，
“…有一个巨大的巢穴…
活的！
由无数这样的触须构成…它在搏动…在发出饥饿的信号！
外面这些…只是它的触手！
它们的目标…
是接缝…和…维生系统的能量…”
他艰难地喘息着，指向舱门的方向，那里传来的啃噬声和腐蚀声最为密集。
“巢穴？核心？”
老陈的眉头拧成了死结，脸色凝重得如同铁板。
作为经验丰富的医疗官，他瞬间理解了这信息的恐怖含义——
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拥有高度组织性和集体意志的深渊掠食者集群，
而不仅仅是零散的怪物！
“你能确定位置吗？或者…
弱点？”
“核心…能量很强…很…古老…”
墨宸的呼吸更加粗重，背部的刺痛感伴随着一阵阵能量躁动，
仿佛在呼应那遥远核心的呼唤。
他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引力**，从下方深渊传来，拉扯着他的异变体，拉扯着他的意识，
像是要将他也拖入那搏动的巢穴深处，成为其养料的一部分。
这就是**深渊引力**！
一种来自异类生命核心的、对同源能量的原始召唤与吞噬本能！
就在这时，舱壁猛地传来一声刺耳的金属撕裂声！
“嗤啦——！”
靠近舱门上方接缝处，一块巴掌大小、被腐蚀得最严重的防护板，
终于被几条粗壮的、分泌着强腐蚀粘液的触须合力撕开！
一个散发着幽冷荧光的窟窿赫然出现！
腥咸冰冷的海水瞬间裹挟着高压，如同高压水枪般喷射进来！
同时，
几条滑腻、带着吸盘的半透明触须前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
闪电般从那破口处挤了进来，带着冰冷的粘液和贪婪的探寻，首扑舱内！
“啊——！”
艾莉卡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向后缩。
李哲则完全吓傻了，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堵住它！”
老陈厉吼一声，抓起身边一个空金属箱子就想扑过去。
但比老陈更快的是墨宸身体的本能反应！
就在破口出现、触须涌入的瞬间，
墨宸背部那水晶融合的区域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不受控制的剧痛！
仿佛有无数冰针同时刺入骨髓！伴随着剧痛而来的，
是一股狂暴的、被巢穴核心的“引力”和自身求生本能共同激发的**能量脉冲**！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淡紫色冲击波，以墨宸为中心猛地向西周炸开！
没有声音，只有强烈的能量震荡感瞬间席卷整个舱室！
舱内的红光被这突兀的紫色光芒短暂压制。
那几条刚探入舱内的触须首当其冲！
它们在接触到冲击波的瞬间，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虫子，剧烈地痉挛、蜷缩，
体表覆盖的发光微生物瞬间熄灭了大片，变得焦黑、枯萎！
甚至外面包裹救生舱的触须之海，也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外一缩！
啃噬声和刮擦声出现了一个短暂的、诡异的停顿！
“呃！”
离墨宸较近的老陈闷哼一声，被这股冲击波撞得后退两步，胸口发闷，眼前一阵发黑。
艾莉卡和李哲更是首接被震倒在地。
然而，这爆发是短暂的，代价是巨大的。
墨宸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背部的剧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像被撕裂般加剧，水晶融合的边缘似乎又扩散了一丝，冰冷的非人感更加浓重。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体内躁动能量的同时，
也让他与那巢穴核心的**低语同步**更加紧密、更加痛苦了。
他清晰地“听”到了巢穴核心传来的、被冒犯后的狂暴怒意！
“滋啦——！（痛苦/反击）…嘶嘶——！（愤怒/核心）…嘀嗒嘀嗒嘀嗒！（加速/摧毁！）”
短暂的停顿之后，是更加疯狂的反扑！被激怒的触须之海如同沸腾一般！
更多的触须涌向那个被撕开的破口，腐蚀和啃噬的力度骤然倍增！舱壁的呻吟变成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更令人绝望的是，在其他位置，也传来了新的、密集的刮擦声——
它们正在寻找更多的薄弱点！
“墨宸！”
老陈扶着舱壁站稳，看着墨宸摇摇欲坠的样子和舱外更加狂暴的攻击，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还能再来一次吗？或者…干扰它们？用你的‘听’！”
墨宸艰难地抬起头，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看着那个不断扩大的破口，看着外面翻腾的、因愤怒而光芒大盛的荧光地狱，感受着意识深处那冰冷核心狂暴的指令和自身油尽灯枯般的虚弱与剧痛。
再来一次？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不能承受，不知道会不会彻底引爆那失控的能量，将所有人一起埋葬。
氧气度数6%。
冰冷的数字闪烁着，窗外是更加疯狂、更加致命的攻击，
舱内是同伴们濒临崩溃的绝望眼神，意识深处是巢穴核心冰冷狂暴的咆哮，
而他自己，
正被异变和深渊引力一步步拖向非人的深渊。
绝境之中，墨宸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不断涌入冰冷海水和致命触须的破口，
一个疯狂而冰冷的念头，
如同深渊本身滋生的毒藤，缠绕上他仅存的理智：
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沉入那搏动的巢穴核心…
哪怕代价是永恒的污染…
或者，
成为污染本身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