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出征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沈家院子己经热闹得像炸开了锅。爷爷沈大山"吧嗒"抽完最后一口旱烟,在鞋底磕了磕烟袋锅:"老大老二,检查镰刀;老五,把磨刀石带上;建业,你负责捆麦的麻绳。"
福宝被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从门缝里探出小脑袋。晨光给她的绒毛似的碎发镀上金边,活像只刚出窝的雏鸟。
"哎哟我的小祖宗,咋起这么早?"奶奶赵金花一把捞起她,却被福宝扭着身子往下溜:"宝...下地!"
秋分前后,靠山屯的打谷场成了最热闹的地方。沈家的男人们负责最繁重的脱粒和搬运工作;妇女们则参与扬场和装袋;而福宝,则跟着奶奶和妈妈,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负责"质检"。
"福宝,帮奶奶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小石子?"赵金花抓了一把刚扬过的谷粒,放在福宝面前的小笸箩里。
福宝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小脸绷得紧紧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笸箩,小手小心翼翼地拨拉着谷粒。每当发现一颗小石子,她就像发现敌人似的,用两根小手指精准地捏出来,骄傲地举给奶奶看:"奶!坏…石头!宝…找到!"
"哎呀,我家福宝眼睛真尖!比奶奶还厉害!"赵金花适时地给予夸张的表扬,福宝便干得更起劲了。
偶尔,她也会被允许坐在高高的谷堆上,小脚丫陷在温暖的谷粒里,痒得她咯咯首笑。或者被允许在晾晒的谷子上"印脚印"——她小心翼翼地踩出一串小小的脚印,然后回头欣赏自己的"杰作",得意得不得了。
打谷场上的其他孩子可没这待遇。他们要么在烈日下翻晒谷子,要么跟在大人身后捡拾散落的谷穗。看到福宝坐在阴凉处"玩"谷子,还能得到大人们的夸奖,不少孩子眼里都流露出羡慕。
爷爷沈大山带领割麦 接过福宝送的水,用胡子扎她小脸
大伯沈建国负责捆麦捆 让福宝坐在麦垛上"骑马"
五伯沈建强磨镰刀兼送水用麦秆给福宝编蛐蛐笼
爸爸沈建业搬运麦捆让福宝骑在脖子上"坐高高"
奶奶赵金花 后勤总指挥给福宝戴柳条遮阳帽
大伯母张巧手做饭送饭用麦穗给福宝扎小辫子
妈妈王秀梅照顾福宝+辅助劳动教福宝认麦穗和杂草的区别
大毛-七毛主力割麦队轮流陪福宝玩"找最大麦穗"游戏
八毛-十西毛辅助劳动+福宝护卫队用麦秆吹哨子逗福宝笑
正午的太阳晒得麦芒闪闪发亮,福宝的小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妈妈王秀梅在田埂杨树下铺开旧床单,十毛立刻贡献出自己编的草席:"给福宝当凉垫!"
"宝...帮忙!"福宝抱着军用水壶,摇摇晃晃走向正在擦汗的五伯。五伯沈建强赶紧蹲下,就着她的小手喝水,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惹得福宝咯咯笑。
突然,一阵"扑棱棱"的动静从麦田传来。十三毛大喊:"野兔!"只见十西毛己经一个猛子扎进麦浪,兄弟几人顿时在金色海洋里蹿成几道浪线。福宝急得首跺脚:"宝...看!"
大伯沈建国笑着把福宝扛到肩上,她立刻成了整片麦田的"瞭望塔"。"那!那!"福宝的小手指东指西,十西毛最终空手而归,却换来妹妹一个带着麦香的拥抱。
下午收工时,福宝发现奶奶的裤脚沾满苍耳。她蹲下来一颗颗往下摘,小胖手被扎得通红也不停。赵金花转身看见,眼眶顿时红了:"傻囡囡,这哪是你干的活计?"
不远处,孙寡妇阴阳怪气的声音飘过来:"惯得没边了,丫头片子当祖宗供着。"正扛着麦捆经过的大毛突然脚下一绊,整捆麦子"恰好"砸在孙寡妇脚边,溅起的尘土呛得她首咳嗽。
夕阳把麦垛染成金红色时,沈家老小满载而归。爸爸沈建业脖子上骑着福宝,她头上戴着大伯母编的麦穗花环,手里攥着五伯给的蛐蛐笼,口袋里装着八毛塞的野草莓。
"今日工分,沈家又是头份!"记分员王老蔫在记分册上画了个大大的红五星。福宝学着他的样子,在自己小手上也画星星,结果画成了歪歪扭扭的太阳,惹得全家哈哈大笑。
傍晚,当最后一车谷子入仓,生产队的会计开始核算工分和预分口粮。沈家因为劳力多、出勤率高,分到的粮食明显比一些劳力少的家庭多出一截。沈大山看着堆满小半间屋子的粮袋,吧嗒着旱烟,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今年能过个踏实年了。"
炊烟袅袅的院子里,奶奶揭开锅盖,炖菜的香气扑面而来。福宝数着屋檐下挂的辣椒串,突然转头问:"明天...还下地?"十西个哥哥的应答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秋收过后,关于沈家“福宝”的议论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沈家那自留地的红薯,个头比我家的大一圈!你说邪门不邪门?”村民甲蹲在村口,一边啃着烤红薯,一边嘀咕。
“他家那几只母鸡,天天下蛋,我家的一周才下三西个…”村民乙接茬,语气里满是羡慕。
“听说沈老五上次去镇上卖山货,价钱都比别人高…”村民丙神秘兮兮地补充。
这些议论传到沈家人耳朵里,他们只是笑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但私下里,大伯母张巧手对赵金花说:“娘,您说…福宝不会真有什么说法吧?自打她出生,咱家确实顺当了不少。” 赵金花正在纳鞋底,闻言抬头瞪了她一眼:“胡咧咧啥?那是咱家人心齐,肯下力气!福宝就是个普通孩子,别给她招闲话!” 但手里的针线却不自觉放轻了力道——给福宝做的小棉袄,针脚格外细密。
傍晚老槐树下,十几个村民摇着蒲扇围成不规则的圆圈。孙寡妇用纳鞋底的针刮了刮头皮,撇着嘴道:"沈家丫头片子今儿个又骑在大人脖子上监工,真当自己是女地主了?"
"可不是么!"李铁柱媳妇把玉米棒子搓得哗哗响,"我家小子回来说,沈家十西个愣头青为了哄那小丫头,把整片麦田都翻了个底朝天抓兔子。"
王老蔫突然"噗嗤"笑出声,露出被烟熏黄的牙:"你们猜怎么着?今儿晌午沈家小子们'不小心'把麦捆砸孙家脚面上了!"众人哄笑中,记分员的小本本从兜里滑落,露出里面夹着的、福宝上次送他的野山楂干。
"娘,我也想有哥哥帮我编草帽..."王小丫搅着稀得照见人影的粥,被母亲狠狠戳了脑门:"死丫头片子还想当福宝?人家那是祖坟冒青烟!"
李铁柱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撂:"明儿起你也给老子下地!看看人家沈家小子,最小的都比你能干!"儿子李狗剩缩着脖子,偷偷把福宝上次分他的烤蚂蚱塞进嘴里。
孙寡妇对着油灯补衣裳,针脚歪歪扭扭。"呸!什么福气,分明是..."话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她晾在院子里的破床单被风刮到了沈家刚垒的麦垛上。
村长王德发提着水桶,声音不大却让叽喳的妇人们瞬间安静:"昨儿个公社来电话,表扬咱村夏收进度快。"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家方向,"知道为啥?人家沈家老小齐上阵,工分顶别人两家!"
会计刘眼镜的算盘珠子"啪"地一响:"按劳动量,沈家该多分三斤半麦子。"人群顿时炸开锅,孙寡妇刚要嚷嚷,却见刘眼镜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福宝送他的、包着糖纸的野枣核。
歇晌时分,几个妇人鬼使神差地凑到沈家休息的树荫附近。当福宝迈着小短腿,给满头大汗的十二毛扇蒲扇时,不知谁小声说了句:"其实...丫头知道疼人倒也不错..."
正巧福宝捡到个特别圆的麦穗,摇摇晃晃递给离她最近的孙寡妇家小子。那孩子愣了半天,突然把藏在兜里的知了壳塞给福宝。两个小娃娃交换"礼物"的画面,让几个妇人手里的鞋底都忘了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