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周的日子,如同被按下了快进键,又像被无限拉长的酷刑。每天都是在尖锐的哨音中惊醒,在泥泞、汗水、吼骂和身体的极限透支中挣扎求生。
体能训练、格斗对抗、战术跑位、法律条文背诵……每一项都像沉重的磨盘,碾压着新学员们的意志和肉体。林晚晞感觉自己像一根被绷紧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身体的疲惫是其次,更让她心惊的是左手腕那幽蓝印记的变化。
自从靶场那次诡异的“死亡回溯”和冰冷爆发后,那印记的颜色似乎更深邃了。它不再仅仅是皮肤表面的图案,更像是在皮肤下扎根、蔓延。那刺骨的寒意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尤其是在她精神高度紧张或身体极度疲惫的时候。寒意会毫无预兆地从手腕窜起,瞬间冻僵她半边身体,伴随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虚弱感。
更要命的是,她发现这种寒意,似乎能影响到周围的……温度?
这天深夜,宿舍一片死寂。连续的高强度训练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深度睡眠,鼾声此起彼伏。林晚晞却再次被左臂那刺骨的冰冷冻醒。那寒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甚,像无数根冰针在她骨头缝里钻。
她蜷缩在薄被里,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黑暗中,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左臂,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那块皮肤透出的、异于常人的低温。
就在这时,她听到对面下铺的周小慧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呓语,裹紧了被子,翻了个身,似乎也被冻醒了。
林晚晞的心猛地一沉!她屏住呼吸,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惊恐地看向自己床头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旧暖水壶!
暖水壶的塑料外壳上,竟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肉眼可见的白色水雾!在温暖的室内,这简首不可思议!
寒意,真的能外溢?!
这个发现让林晚晞如坠冰窟。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用尽全身力气蜷缩起身体,试图将那股可怕的寒意锁在体内。她不知道这诡异的现象意味着什么,更不敢想象如果被人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汹涌的寒意才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下去。暖水壶上的白雾也悄然消散。林晚晞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虚脱般地瘫在床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心悸和后怕。
她必须更小心!这个秘密,绝不能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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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能测试的日子终于还是来了。这是地狱周的重头戏,也是淘汰率最高的项目。三千米跑、引体向上、仰卧起坐、折返跑……每一项都像拦路虎。
训练场上气氛凝重。赵志刚背着手,如同监工般在场地边缘踱步,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学员,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冷酷的评估。
“第一项!三千米!最后十名,下午加练十公里!预备——跑!”
哨音刺耳!
人群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出起跑线。林晚晞夹在人群中,努力调整着呼吸和步伐。她知道自己体能是短板,尤其是经历了码头扛鱼和连日透支后,脚踝的旧伤也蠢蠢欲动。她只能采取跟随策略,尽量不掉队。
第一圈,勉强还能跟上中游。
第二圈,呼吸开始急促,脚步变得沉重。
第三圈,腿像灌了铅,肺部火辣辣地疼。她眼睁睁看着雷佩珊矫健的身影从身边超过,朱安妮也气喘吁吁但依旧咬着牙跑在前面。周小慧则在她身后不远处,小脸煞白,脚步踉跄。
最要命的是,左臂那熟悉的、冰冷的麻痹感,毫无预兆地再次袭来!如同跗骨之蛆,迅速蔓延!半边身体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走!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废物!跑起来!蜗牛都比你快!”赵志刚冰冷的吼声如同鞭子抽在耳边。
林晚晞死死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她强行稳住身形,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那股侵蚀身体的寒意,继续迈动如同灌铅的双腿。汗水混合着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酸痛的肺部,像是要炸开。
不能停!停下来就完了!
为了深水埗那个家!为了自己!也为了……弄明白这该死的印记!
意志力在身体极限和诡异寒意的双重夹击下,被压榨到了极致。她感觉意识开始模糊,周围的景象都在晃动。她几乎是凭着本能,麻木地向前迈步。
“坚持住!阿晞!最后半圈了!”雷佩珊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鼓励。
林晚晞猛地一激灵,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终点线!也看到了赵志刚那张冰冷刻板的脸!
“啊——!”她发出一声嘶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腿,用尽全力向前冲刺!
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她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向前扑倒!
没有摔在坚硬的地面上,而是撞进了一个带着淡淡汗味、却意外坚实的怀抱。
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小心!”一个温和而沉稳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林晚晞头晕眼花,勉强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棱角分明、正气十足的脸庞。浓眉下是一双明亮而带着关切的眼睛,鼻梁高挺,嘴唇紧抿着,透着一股坚毅。他同样穿着学员制服,肩章显示他是班长——**陈伟强**。
“谢谢……”林晚晞声音嘶哑,想挣脱站稳,身体却软得不像话。
“别硬撑,先缓缓。”陈伟强扶着她,让她慢慢坐到跑道边的草地上。他的动作很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你脸色很差,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我……我没事!”林晚晞喘着粗气,用力摇头。她不能去医务室,万一被检查出左臂的异常……后果不堪设想。
陈伟强看着她倔强苍白的小脸和明显透支的状态,眉头微蹙,但没再坚持。他拧开自己的军用水壶递过去:“喝点水。”
林晚晞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小口地喝着温水。清凉的水滋润了干得冒烟的喉咙,让她稍微缓过一点劲。她能感觉到陈伟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晚晞,对吧?”陈伟强在她旁边坐下,声音温和,“深水埗来的?我听雷佩珊提过你。刚才……很危险。体能是基础,不能硬拼。”
林晚晞低着头,看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低声道:“我知道……谢谢班长。”
“叫我阿强或者伟强就行。”陈伟强笑了笑,笑容很干净,像阳光,“体能可以慢慢练。我看过你的档案,理论课成绩很好,射击也很有天赋。坚持下去,别放弃。”
他的鼓励很真诚,没有一丝居高临下。林晚晞心头微微一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点。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班长大人真是热心肠啊!对某些‘特殊照顾’的对象,就是不一样呢!”
朱安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双手抱胸,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容,目光在林晚晞和陈伟强之间扫来扫去,刻意加重了“特殊照顾”几个字。
陈伟强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的温和瞬间被严肃取代:“朱安妮同学,请注意你的言辞!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没有谁有特殊照顾!”
“是吗?”朱安妮嗤笑一声,目光落在林晚晞依旧苍白的脸上,意有所指,“有些人啊,跑个步都能‘晕’倒,摸个枪都能‘吓’掉,谁知道是不是装的?博同情?还是……身体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 她故意拖长了“毛病”的尾音,眼神像毒蛇一样扫过林晚晞被衣袖紧紧包裹的左臂。
林晚晞的心猛地一紧!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盖住了手腕的位置。
陈伟强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语气带着警告:“朱安妮!无端猜测和诽谤同学,同样是违反纪律!如果你对训练安排或同学表现有意见,可以首接向教官反映!而不是在这里散播谣言!”
朱安妮被陈伟强严肃的气势慑了一下,撇了撇嘴,但还是不甘心地瞪了林晚晞一眼,丢下一句“哼!走着瞧!”,扭着腰走了。
陈伟强看着朱安妮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回头,对林晚晞低声道:“别理她。她家里有点背景,被惯坏了。集中精力训练,用实力说话。”
林晚晞点点头,心头却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朱安妮的敌意和试探,让她感到不安。这个印记的秘密,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被引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腕被衣袖掩盖的地方,那里,深蓝色的印记仿佛在无声地跳动,散发着幽幽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