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当上青蚨坊护卫的第一天,是被灵石硌醒的。
他把管事给的预付月俸——两块下品灵石,用布帕包了三层,塞进枕头底下。此刻灵石的棱角隔着布料硌着后脑勺,却让他睡得无比踏实。三年杂役生涯,他摸过最贵的东西是老张头药碗里的灵草叶,如今怀里揣着灵石,走路都觉得鞋底生风。
“苏仙长,该巡坊了!”门外传来杂役小李子的吆喝。这小子昨天还跟他抢过劈柴斧头,如今见了他,腰弯得像只煮熟的虾。
苏白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炼气修士的矜持:“知道了,稍等。”他走到水盆前,学着记忆里炼气弟子的样子,指尖凝出一丝灵力,化作水球往脸上一拍——冰凉的触感混着灵力的酥麻,瞬间驱散了睡意。“嗯,这就是修仙者的早晨么?”他咂咂嘴,觉得比喝老张头的苦药汤提神多了。
巡坊的活儿比劈柴轻松百倍。苏白揣着管事给的“护卫令牌”——一块刻着“蚨”字的木牌,慢悠悠在坊市晃荡。路过灵米铺时,掌柜的硬塞给他两个灵米糕,说是“仙长辛苦”;走到炼器摊前,摊主笑眯眯问他要不要便宜买把“炼气期适用”的铁剑,苏白摸了摸干瘪的荷包,义正辞严地拒绝:“修仙者岂能用凡铁?”心里却盘算着等下个月俸禄下来就来砍价。
正午时分,他路过昨天白袍修士被围的地方,只见地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焦痕。一个卖符箓的老修士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仙长可知,那白袍小子昨天被你救了后,竟在乱葬岗又捡了个……”
“打住!”苏白猛地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老修士,“捡什么都别告诉我,我只是个负责巡逻的护卫。”他可不想再沾惹跟骨灰坛、女鬼有关的事儿,轮回里的教训还热乎着呢。老修士讨了个没趣,嘟囔着“不识好人心”走了。
苏白刚松口气,就听见隔壁赌坊传来喧哗声。他皱着眉走过去,只见几个流里流气的散修正围着一个杂役推搡,桌上散落着骰子和灵石。“妈的,老子明明赢了,你竟敢出老千!”为首的散修一拳砸在桌上,木桌“咔嚓”裂了道缝。
杂役吓得脸色发白,指着骰子喊冤:“我没有!是骰子自己转的!”
苏白一眼就看见骰子上隐隐闪过的灵力波动。他咳嗽一声,晃了晃手里的护卫令牌:“坊市禁止赌博,更禁止欺压杂役。”
散修们回头看见他,先是一愣,随即有人嗤笑:“哪来的小杂毛?也敢管你爷爷们的事?”为首的散修更是狞笑着伸手抓来:“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苏白早有准备,侧身避开,同时屈指一弹——这是他刚琢磨出来的“灵力弹指”,威力不大,却能精准打在对方手腕麻筋上。“嗷!”散修痛呼一声,手腕一麻,抓空了。
“你敢动手?”其他散修见状,纷纷祭出法器,有短刀,有铁链,灵力波动不算强,却也有炼气三西层的样子。
苏白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麻烦。他现在只是炼气一层,硬拼肯定吃亏。但转念一想,自己怎么说也是护卫,不能怂得太明显。他猛地拔高声音,对着赌坊里面喊:“管事!这里有人闹事,还带了……带了邪修法器!”
这一嗓子喊得中气十足,还故意带上了灵力共鸣,震得几个散修耳朵嗡嗡响。赌坊里立刻传来脚步声,管事领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杂役冲了出来。散修们一看人多,又忌惮苏白刚才那手“弹指”,骂骂咧咧地收了法器溜走了。
杂役感激地给苏白作揖:“多谢仙长救命!”管事拍着苏白的肩膀大笑:“好小子,有出息!不像之前那几个护卫,见了散修就躲。”
苏白谦虚地摆摆手,心里却在冒汗:“苟道第一条,能喊人就别自己上。”他低头看见地上的骰子,悄悄用脚尖踢到石子底下——那骰子上的灵力波动,跟轮回里遇到的邪修法器有点像,还是少碰为妙。
第一天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晚上苏白躺在新分的护卫房里,摸着枕头下的灵石,觉得生活终于有了盼头。他甚至拿出玉简残篇,借着月光研究符箓,发现炼气后精神力提升,看玉简上的纹路清晰了许多。
第二天的巡坊就没那么太平了。
清晨,他刚走到坊市门口,就看见老张头背着药篓,脸色煞白地从外面回来。“苏小子,快……快去乱葬岗方向看看!”老张头抓住他的胳膊,手都在抖,“我刚才看见……看见昨天那个白袍修士,他……他脖子上的白绫又活了,拖着他往乱葬岗跑呢!”
苏白心里一沉。昨天刚解决了白蛇,今天又来?他想起老修士说的“又捡了个”,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作为护卫,他不能不去。“老张头,你先回坊市报信,我去看看!”
他握紧怀里的玉简残篇,运起刚学会的“轻身术”,朝着乱葬岗方向跑去。炼气一层的轻身术速度不快,但比凡人快多了。刚到乱葬岗边缘,就听见凄厉的惨叫从里面传来。
他悄悄躲在一块墓碑后面,探头望去,只见昨天那个白袍修士正被一条手腕粗的黑绫缠着脖子,在地上拖行,黑绫的另一端攥在一个黑袍人手里。黑袍人戴着斗笠,看不清脸,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黑气,正是轮回里遇到过的邪修气息!
“说!你昨天从骨灰坛里拿到的东西藏哪儿了?”黑袍人的声音嘶哑难听。
白袍修士被勒得翻白眼,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没拿……坛子自己开的……”
黑袍人冷哼一声,手上黑绫猛地收紧:“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说,就抽了你的魂魄炼符!”
苏白心里飞快盘算。黑袍人气息比昨天的白蛇强多了,硬拼肯定不行。但见死不救也不是办法,毕竟昨天刚救了白袍修士,坊市的人都看着呢。
他悄悄掏出玉简残篇,咬破舌尖,滴了三滴精血在上面。这是他昨天研究出来的“精血增幅”,能让符箓威力暂时提升。玉简上的红光比昨天亮了不少,他看准黑袍人背对着自己的时机,猛地站起来,将玉简对准黑绫:“敕!破邪!”
一道更粗壮的红光射出,正中黑绫!“嘶——”黑绫发出类似蛇鸣的尖叫,瞬间松开白袍修士,化作一缕黑烟缩回黑袍人袖中。
黑袍人猛地转身,斗笠下的眼睛闪过一丝惊疑:“又是你?青蚨坊的小护卫?”他显然没想到一个炼气一层的修士敢出手。
苏白不敢恋战,大喊一声:“坊市护卫在此,邪修休走!”同时一把拉起地上的白袍修士,转身就跑。他知道自己这一嗓子主要是喊给可能赶来的管事听的。
黑袍人愣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追。就在这时,坊市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管事的大喊:“苏仙长!我们来了!”
黑袍人骂了一句,身影一晃,化作一道黑气钻入乱葬岗的坟茔之间,消失不见了。
苏白扶着白袍修士,累得首喘气。白袍修士咳嗽着道谢:“多谢仙长再次救命……我……我以后再也不乱捡东西了……”
管事带着人赶到,看见没事,松了口气,又对着乱葬岗方向骂了几句,才扶着两人回坊市。路上,管事看着苏白,眼神越发欣赏:“苏仙长,你这符篆术越来越厉害了!刚才那邪修是什么人?”
苏白摇摇头,装作心有余悸:“不知道,看着像炼魂的邪修。幸好我跑得快……”他故意露出虚弱的样子,靠在管事身上,“吓死我了,以后这种危险的活儿,还是多派几个人吧……”
管事哈哈大笑:“放心!以后巡坊我给你配两个帮手!你这功劳,回去我就给你申请加俸!”
苏白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依旧是那副“苟道”的表情:“加俸就不必了,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回到护卫房,苏白瘫在床上,感觉比劈了一天柴还累。这两天的护卫生活让他明白,炼气了也不能浪,邪修遍地走,苟住才是王道。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简残篇,又看了看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嘀咕:“希望明天别再出事儿了……不过,这坊市的邪修味儿越来越浓,下次轮回……不知道又会遇到什么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