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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是被窗外的鸟鸣叫醒的，昨夜在画室的行军床上蜷缩着睡了半宿，浑身酸痛，可想起厉烬寒便签上的字，又觉得连这酸痛都带着甜。她揉着眼睛起身，画板上那朵小小的向日葵便签还在，钢笔的墨色晕染开极淡的痕迹，像他藏不住的温柔。
刚到画室，林特助就抱着一堆颜料进来，笑着说：“苏小姐，这是厉总特意吩咐从国外调的那不勒斯黄，说是更衬您要画的阳光。”苏念接过颜料，指尖轻轻罐身，“谢谢林特助，替我跟厉总说……麻烦他了。”林特助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退了出去。
她调了颜料，准备继续昨日未完成的壁画。脚手架又被搬了进来，苏念刚爬上去，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回头，厉烬寒不知何时站在下方，正仰头看她，西装笔挺，像是刚开完会。“厉总，您怎么来了？”苏念慌忙低头，却忘了自己在高处，身子一晃。
厉烬寒眼疾手快，两步上前，伸手精准接住她垂落的画笔，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僵了僵。“小心。”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低哑，苏念不敢看他，匆匆应了声，重新稳住身形，却觉得那相触的热度，顺着指尖一路烧到心口。
厉烬寒没走，就站在画室中央，看着她在墙顶描绘光影。阳光透过落地窗，给她的身影镀上金边，发梢的碎光落在她肩头，像他画稿里的笔触。他突然开口：“苏念，你觉得……光是什么？”苏念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颜料在墙上晕开一点，“光……是能让人心里暖起来的东西，是您帮我奶奶交医药费时的温度，是您弹钢琴时眼里的温柔，也是……”她猛地住口，耳尖烧得厉害，不敢说也是您站在我身边时，我心里的悸动。
厉烬寒望着墙上那抹未干的颜料，喉结滚动，没再追问。可苏念知道，他听懂了后半句，因为他离开时，脚步都带着轻快，连林特助后来进来都说，从没见厉总心情这么好过。
林特助按时送来午餐，保温桶打开，是香气西溢的虾仁蒸蛋和清炒时蔬，还有份草莓松饼。苏念咬着松饼，想起昨夜他说喜欢甜口，嘴角不自觉扬起。正吃着，手机震动，是厉烬寒的消息：「画得慢些无妨，别再低血糖。」 她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犹豫许久，回了个小心翼翼的“好”，又补了句“厉总，松饼很好吃”，发送后就把手机扣在桌上，不敢看回复。
没过两分钟，手机又震，是转账提醒，备注写着“松饼费用”。苏念无奈笑了，这人连这点都要算得清清楚楚，可她不知道，厉烬寒看着转账界面，沉默许久，把备注改成了“给喜欢甜的笨蛋买松饼的费用”，最后又删掉，换成冰冷的数字，仿佛这样就能藏住自己的心思。
下午画到一半，苏念听到楼下传来喧哗，趴在脚手架上往下看，是白若曦。她穿着精致的套装，妆容完美，正和林特助说着什么，目光时不时往画室这边瞟。苏念心里一紧，想起林特助说过白若曦喜欢厉烬寒，慌忙缩回头，继续画画，可画笔却怎么都稳不下来，颜料溅得到处都是。
厉烬寒进来时，就看到苏念手忙脚乱擦颜料的样子，身上脸上都是色彩，像只打翻颜料盘的花猫。“怎么回事？”他皱眉，苏念低着头不说话，白若曦的声音却从门口传来：“厉总，我刚听林特助说您在这，就过来看看。这位是苏小姐吧，画得真不错。” 苏念忙说：“白小姐谬赞了。” 厉烬寒却没看白若曦，只盯着苏念：“别分心。” 白若曦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扬起：“那厉总您忙，我先走了。” 苏念听到脚步声远去，才敢抬头，却撞进厉烬寒深邃的目光里，里面有她看不懂的情绪，是不悦，还是……别的什么？
傍晚突然下起雨，苏念收拾画具准备回家，想起奶奶爱吃医院门口的桂花糕，便冒着雨跑出去买。回来时浑身湿透，头发滴着水，刚进医院大厅，就看到厉烬寒的车停在急诊区。她躲在柱子后，看见他从车上抱下个人，是白若曦，她发着烧，脸红红的。
苏念攥紧手里的桂花糕，心里像被雨水浇透，凉得厉害。她默默转身，往住院部走，却没注意到厉烬寒在把白若曦交给护士后，目光扫过她刚才站的地方，皱眉唤来林特助：“去查，刚才是不是有人在这。” 林特助很快回来，说看到苏念冒雨买了桂花糕回来，厉烬寒听完，脸色更沉，转身就走。
苏念回到病房，把桂花糕递给奶奶，强装笑脸说工作顺利。奶奶看出她不对劲，摸了摸她的脸：“念念，是不是遇到难事了？” 苏念摇摇头，“没有，就是下雨淋到了。” 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厉烬寒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把伞，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在地上，像她心里的泪。
“厉总，您怎么来了？”苏念惊讶，厉烬寒没说话，把伞放在一旁，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块完好的草莓松饼，“刚才看你没吃完，怕你晚上饿。” 苏念看着松饼，眼泪一下涌出来，她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哽咽道：“厉总，您对谁都这么好，我……我知道自己不该贪心。” 厉烬寒愣住，反应过来她看到了白若曦，心里又急又气，想解释，却看到她通红的眼睛，喉间发涩，“苏念，我……”
奶奶在一旁咳嗽，打破了尴尬。厉烬寒忙上前，询问奶奶病情，又默默留下些补品，转身离开。苏念看着他的背影，泪水失控，却没看到他在走廊里，掏出手机给林特助发消息：「查清白若曦怎么回事，别再让苏念看到这种场面。」 发完，他仰头，任雨水打在脸上，试图浇灭心里的烦躁，可怎么都浇不灭。
苏念在画室待到很晚，想把今日的情绪都画进画里。画笔在墙上舞动，她把厉烬寒的身影藏在阳光里，又用阴影遮住，像他忽明忽暗的心意。突然，灯亮了，她惊得转身，厉烬寒站在门口，西装换成了休闲装，手里提着热咖啡。
“喝点咖啡，别画太晚。”他把咖啡放在桌上，苏念接过，指尖相触，两人都想起傍晚的事，沉默蔓延。还是苏念先开口：“厉总，白小姐她……” 厉烬寒打断她：“她是我父亲故交的女儿，仅此而己。” 苏念低头，“哦”了一声，心里却泛起甜，原来他在解释。
两人坐在画室地板上，苏念画着，厉烬寒偶尔递递颜料，月光从窗户洒进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念画到兴起，在他手背上画了朵向日葵，厉烬寒没躲，任她画着，看着那朵金色的花在自己手上绽放，心里也开出朵花来。
“厉总，您会觉得我很麻烦吗？”苏念突然问，厉烬寒看着她，“不，你是……” 他顿住，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是“你是我黑暗里的光”，可最终还是换成：“你是特别的。” 苏念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厉总，您也是特别的。” 这一晚，画室的月光很柔，咖啡很香，他们的心跳声，在静谧里，格外清晰。
第二天清晨，苏念在画室醒来，身旁是厉烬寒不知何时放的毛毯，她抱着毛毯，想起昨夜的相处，嘴角上扬。刚画了几笔，林特助带来消息，说白若曦只是普通感冒，己无大碍。苏念松了口气，继续画画，笔触都带着轻快。
厉烬寒进来时，看到墙上的画又有新进展，阳光从画里漫出来，照在他脸上。他走到苏念身边，轻声说：“苏念，我想……每天都能这样，看你画画。” 苏念耳尖发烫，点头：“好，只要厉总不嫌我画得慢。” 厉烬寒望着墙上的光，和眼前的人，知道自己心里的那道锁，正被她的温柔，一点点打开，而这份情愫，会在光影里，慢慢长成参天大树，无关快慢，只关真心。
苏念是被画笔滚落的轻响惊醒的。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发现自己竟趴在画架旁睡着了，身上盖着的灰色毛毯滑到腰际——是厉烬寒昨夜留下的。毛毯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雪松味，混着颜料的气息，像他不动声色的守护。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画室里静得能听见颜料风干的轻响。苏念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沾着块未干的镉黄，像他昨夜没擦掉的向日葵花瓣。她指尖划过那抹色彩，突然想起他说“你是特别的”时，眼里碎光流转的样子，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苏念猛地抬头，撞进厉烬寒含笑的眼眸里。他今天换了件浅灰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些温润。手里还提着个纸袋，热气从袋口漫出来，是刚出炉的肉桂卷。
“厉总，您怎么这么早？”苏念慌忙拢了拢毛毯，耳尖发烫。
厉烬寒把纸袋放在画架旁，目光落在她手背上的颜料印上，嘴角微扬：“路过面包店，看见排队的人多，就买了点。”他说得轻描淡写，苏念却知道，以他的身份，何曾为谁排队买过早餐？
她拿起一个肉桂卷，温热的触感透过纸袋传来，甜香漫进鼻腔。“谢谢厉总。”咬下一口时，酥松的糖霜沾在嘴角，像只偷食的小松鼠。
厉烬寒看着她的小动作，喉结轻滚，伸手想替她擦掉，指尖刚要触到她的脸颊，又猛地顿住，转而拿起桌上的纸巾递过去，声音低哑：“沾到了。”
苏念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不敢看他。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晨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像道无形的线，把他们连在一起。
“林特助说，你奶奶今天要做检查？”厉烬寒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上午十点。”苏念点头，“医生说只是常规检查，不麻烦的。”
厉烬寒没说话，转身走到落地窗前，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苏念隐约听见他说“让张主任亲自负责”“检查结果首接发给我”，心里一暖——他连这些细节都想到了。
挂了电话，他回头看她：“画到哪了？”
苏念指着墙上的光影：“在画云层的过渡，您看这里用淡紫调会不会更柔和？”她爬上脚手架，想示范给她看，却忘了脚下的颜料罐，脚踝一崴，惊呼着往前扑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落入一个带着雪松味的怀抱。厉烬寒抱着她，手臂收得很紧，仿佛怕她摔碎。苏念的脸贴在他衬衫上，能清晰地听见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像敲在她的心尖上。
“说了让你小心。”他的声音就在头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念慌忙从他怀里挣出来，脸颊红得能滴出血：“对不起厉总，我不是故意的……”
厉烬寒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突然伸手，替她拂开粘在脸颊的碎发，指尖的温度烫得她一颤。“下次再摔，就罚你……”他顿了顿，看着她眼里的惊慌，突然笑了——那是苏念第一次见他笑，像冰雪消融，眼角的纹路都染上暖意，“罚你给我冲一个月的咖啡。”
苏念愣住了，随即也笑了，眉眼弯弯：“好啊，只要厉总不嫌我手笨。”
上午九点，林特助准时来接苏念去医院。
VIP病房外，张主任正等在那里，看到苏念就笑着说：“苏小姐放心，厉总特意交代过，老太太的检查我们会格外仔细。”苏念道谢时，心里像揣了颗糖，甜得发胀。
检查室外的长椅上，奶奶握着她的手，忽然说：“念念，那厉总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苏念的脸瞬间红透：“奶奶您别乱说……”
“奶奶活了大半辈子，还能看错？”老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眼里满是慈爱，“他看你的时候，眼里有光，就像你画里的向日葵，朝着你转呢。”
苏念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未褪尽的颜料印，想起厉烬寒手背上那朵被他小心保留的向日葵，心跳如鼓。
这时，手机震动，是厉烬寒发来的消息：「检查结束后，让林特助送你回画室，别耽误画画。」 后面还跟着个笨拙的向日葵表情包，大概是林特助教他加的。
苏念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向日葵，突然觉得，原来冰山也会学着用笨拙的方式表达关心。她回了个“好”，又加上句：「厉总，您也要按时吃饭呀。」
下午回到画室时，苏念发现墙上多了道浅浅的铅笔痕。
那是道弧形的光，恰好落在她画的向日葵花田上方，像道温柔的拥抱。她知道是厉烬寒画的——只有他的笔触，才会带着这样克制的温柔。
她调了颜料，沿着那道铅笔痕细细描绘，金色的光芒在墙上渐渐舒展，和她画的向日葵交相辉映。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她的侧脸上，也照在画室角落那个安静的身影上。
厉烬寒不知何时来了，就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目光却时不时往她身上瞟。苏念假装没察觉，手里的画笔却越来越稳，颜料在墙上晕开的每一道光，都像是在诉说：
慢慢来，没关系。
就像此刻，他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得不需要言语；就像她画下的光影，笃定得不需要催促。
傍晚收工时，苏念在画架上发现张便签，还是那力透纸背的钢笔字：「明天带束向日葵来，画室的花瓶空了。」
她把便签折成小小的方块，放进帆布包最里层，像藏起了个秘密。走出厉氏大厦时，夕阳正染红天际，苏念望着那片金色的晚霞，突然想起奶奶的话——
他眼里的光，朝着你转呢。
原来，有些情愫不需要轰轰烈烈，就像这光影交织的画室，就像他藏在钢笔字里的温柔，就像她画笔下慢慢生长的阳光，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悄悄扎根，静静发芽，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出最甜的花。
而现在，他们都在等。
等那束即将被带进画室的向日葵，等那面终将铺满阳光的墙壁，也等彼此心里那道越来越清晰的光，照亮往后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