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宁一,是个模特,个子跟你差不多高,非常漂亮,话不多。在三城酒店住了一周了,估计还要住一阵,其他的暂时不了解。”
“这么高……”陆严感叹一声,“你进吴德房间的时候被她看到了?”
“应该没有,我当时很谨慎。”邹沁确定地答道,“我昨晚试着问她为什么帮我作证,她说偷偷听到经理要排查凶手,不相信我一个瘸子能杀人……”
陆严思索了片刻,说道,“即使她不说,经理大概率也不会相信你杀了人。这个女人专门编了谎话替你摆脱嫌疑,是不是太刻意了?”,“你之前说,酒店主管常常给你穿小鞋,这件事她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我跟任何人都没有说过,包括李芬芳。”
“这个女人不简单,尽快查明他的身份。”陆严的眉头再次皱起。
“好的,陆队”,邹沁的语气突然柔和道,“你说,她会不会和李芬芳一样,也是某个失踪者的家属?”
“有可能,但还有一种可能,她是绑匪的人,在反向调查有没有警察或者家属潜入,还是要提高警惕”,陆严分析着,“还有,上次提到的那个经理和主管有没有什么异常?”
“经理张怀英一如既往的稳重老练,虽谈不上百分百清白,但看不出异常。但那个主管陈寒……不仅处处跟我作对,行为举止也很奇怪。他肤色深、五官硬朗,可经常把自己包的很严实,还时不时拿出手帕擦脸,像是有洁癖……”
“不排除他也在调查你”,陆严若有所思,“有洁癖的人掌控欲往往很重,要格外小心,关键时刻顺着他来。”
“知道了”。
陆严看了看表,“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这些东西你留着用”。
他打开一个包,将里面的生活用品都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时,突然说道,“记住:无拐不露脸,露脸必有拐。”
这是陆严跟她说过最多的话。
“不要低估任何一个人,一旦暴露,尽快撤离,遇到困难记得联系家里,不可以逞强!”
“收到,陆队”,邹沁敬了个礼,两颗虎牙明晃晃地露在唇角。
在门口目送陆严离开后,邹沁回到房间将门反锁。
桌上放着洗发水,沐浴露,搓澡巾,吹风机,还有一瓶写着“防过敏”的皮肤专用胶。
邹沁拿起沐浴用品走进了洗手间,花洒打开的一瞬间,像是阳光亲吻在皮肤上,她觉得自己再被溶解,又重组。
在酒店的那些天里,那位喜欢霸凌别人的“大姐”绝不会允许她占用这么久的洗手间。
随着最后一颗泡沫冲洗完毕,她懒洋洋地从浴室出来,快速将头发吹干,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下了。
两小时后,闹铃响起,邹沁拉开窗帘,天放晴了。她伸了个懒腰,拿起桌上的人造皮肤,涂上胶水,按照身上那些湿疹的痕迹重新贴上去,这些工作她己经不能再熟悉了。
一切收拾妥当,邹沁走到门口,把干了的雨衣装进包里。在打开门的那一刻,她习惯性地撇起右脚,
“啊……”
一阵疼痛袭来。最难得莫过于放松后的再次伪装,除了陆严,在其他人眼里,她是个瘸子。
邹沁撑起拐杖,将刘海拨到面前,艰难地向前走,她要让自己看上去狼狈、自卑。
离开安全屋,邹沁坐公交来到市中心的“百味巷”。这是洛城出名的美食街,也是邹沁刚到洛城第一天,陆严带她来逛过的地方。
刚走进巷子口,便闻到一股浓浓的烤栗子味,焦糖的甜香混着柴火的烟熏气蔓延开,邹沁的鼻子动了动,脚步不自觉地被勾了过去。
“姑娘,来一包吗,五块钱”,老板挥舞着铁铲喊道。
“好,多炒一会。”邹沁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忍不住靠近锅边闻着香气,却又怕升腾的热气将脸上的胶水烤化,赶忙后退两步。
突然,一声叫喊在耳旁炸开,
“小兔崽子,还敢躲。”
人群跟随声音聚拢成圈,邹沁挤进去时,见一个穿着油腻围裙的中年男人抡起皮鞭,狠狠地抽在男孩瘦骨嶙峋的背上。身上那件泛黄的白色T恤上瞬间洇出一道红痕。起初只是一片淡红色,而后越来越深,渗出细小的血珠。
路人甲:“这个月第三次了,唉,打的也太狠了。”
路人乙:“怎么回事啊,为啥打孩子啊?”
路人丙:“这孩子也是欠,他爸是卖炸鸡的,每次刚炸好一包,还没递给顾客,孩子抓着就偷吃。能不气嘛。”
路人甲:“那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打啊,你看孩子都成什么样了,估计背上没一块好皮。”
邹沁眼白憋的通红:“别打了!”
她拄着拐杖冲进人群,对着那位父亲大喊道:“凭什么这么打孩子,再打我报警了!”
“我教训儿子关你什么事儿啊,死瘸子,滚开。”男人凶神恶煞地用皮带指着邹沁。
邹沁左手扶着旁边的栏杆,右手举起拐杖指着男人的眉心:“你再说一句!”
“我说,死瘸子,滚开啊……”
“啪”,
“啊……”
未等男子说完,邹沁的拐杖重重地打在男人的手上,皮带瞬间落地,男人将手缩回,弓着背,疼得蹲了下去,
“你他妈的……嘶……信不信老子报警抓你”。
“好啊,现在就报,我倒要看看警察是抓你这个虐待未成年的还是抓我这个见义勇为的!”邹沁的话像从牙根底下挤出来一般。
“你……”
周围的人见男人没了气势,纷纷指责:
“孩子平时要是顿顿能吃饱,为啥还会偷吃?”
“就是,还当街打的这么重,孩子长大也会记恨的。”
男人见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咽了咽口水,仿佛在强迫自己咽下这口气,“懒得跟你一般见识”,男人收起皮带,走向自己的摊位,见原本排队的客人都散去,一气之下关了火,扔下漏勺坐在桌子后喘着粗气。
邹沁走到男孩身边将他扶起。
他太瘦了。
男孩后背己经被血染红,颤抖着身体,缓缓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泪。邹沁从旁边药店买来了碘伏,边涂边说道:
“以后要是再有人这么打你,就打110,警察叔叔会保护你。”
话还没说完,她感觉喉咙一阵酸楚,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邹沁的动作忽然停住,她发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像变了一个人。
怎么会这样?
这个男孩的遭遇竟然让她愤怒到极点,她明明是一个擅长控制情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