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殷红的鲜血在烛光下刺目惊心,如同盛开的妖异之花,浸染了洁白的龟甲和散落的铜钱。
云隐月死死撑着桌沿,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剧烈的眩晕感和颅内撕裂般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喉间的腥甜仍未散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反噬…竟如此猛烈!
仅仅是因为意念触及了墨宸风?!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远比身体的痛苦更加深刻。这意味着,她对墨宸风,这个冷酷、危险、步步紧逼的权臣,竟然无法......?!这如同潜伏的毒蛇,在她最需要力量的时候,狠狠噬咬她的根基!
“小姐?您…您真的没事吗?”门外,侍女小荷担忧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明显的焦急。刚才那声压抑的痛呼和重物撞击桌面的声响,显然惊动了外面。
云隐月深吸一口气,强行咽下翻涌的气血,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没事…只是…只是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划破了手。你去打盆清水来,再拿些金疮药和干净布条。”她必须掩盖这口血和反噬的迹象。
“是!小姐您小心些!”小荷的脚步声匆匆离去。
云隐月迅速扯过一块素色锦帕,忍着眩晕,手忙脚乱地擦拭桌上的血迹,将染血的龟甲和铜钱紧紧包裹起来,塞入妆匣最底层。看着锦帕上那刺目的红,她心中一片冰凉。卜算之力是她最大的依仗,如今却变得岌岌可危,甚至反噬自身!这比墨宸风的追查、南疆的阴影更让她感到绝望。
师父…南宫霁…“阁主危,快走”的无声警告再次在耳边炸响!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身体的痛苦和内心的混乱。师父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是她身世迷雾中唯一的灯塔!她不能失去师父!墨宸风显然己经锁定了南疆蛊毒这条线,离真相越来越近,师父的处境危如累卵!
必须想办法联系师父!必须警告他!可是…师父行踪诡秘,每次都是他主动现身。她该去哪里找他?揽月轩附近那若有似无的熟悉异香,似乎也己经消失了好几天…
“小姐,水来了!”小荷端着水盆和药瓶布条进来。
云隐月迅速将沾了血迹的手藏入袖中,露出被“划破”的右手食指——那是在诏狱时被自己掐出的血痕。她若无其事地将手指浸入水中清洗,一边吩咐小荷:“你去厨房,让他们熬一盅安神的红枣桂圆羹来,我有些心悸。”
“是,小姐。”小荷不疑有他,放下东西便去了。
支开小荷,云隐月看着水中晕开的淡淡血色,眼神变得无比凝重。常规方式找不到师父,只能兵行险着!她记得师父曾教过她一种极其耗费心神、且极可能招致更强反噬的秘术——以血为引,以念为桥,在一定范围内强行感应与她有极深羁绊之人的大致方位和吉凶!这是天机阁的禁术之一,不到万不得己绝不可用。
反噬…她刚刚才经历了一次。但此刻,师父的安危高于一切!
云隐月咬破舌尖,一股更浓的腥甜涌入口中。她强忍着不适,将一滴心头精血逼出指尖,滴入盛满清水的白瓷碗中。血滴入水,并未立刻化开,反而凝成一粒殷红的珠子,在水底微微颤动。
她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双手结出一个古老而繁复的印诀。意念高度集中,摒弃一切杂念,心中只剩下师父南宫霁的身影、他独特的气息、以及那份如师如父的深厚羁绊。
“以吾精血,感汝之息。以吾神魂,通汝之念。吉凶祸福,示吾眼前…”她心中默念着古老的咒文,精神力量如同无形的触手,以那滴精血为媒介,向西面八方延伸开去…
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比上次更加凶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铁钎在脑中搅动!眼前金星乱冒,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她死死咬住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反噬的剧痛与强行施展秘术的消耗,如同两股毁灭性的力量在她体内疯狂撕扯!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艰难穿行…掠过云府熟悉的亭台楼阁…掠过盛阳城喧嚣的街巷…掠过皇城森严的宫墙…痛苦越来越剧烈,精神触手如同陷入泥沼,举步维艰!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崩溃、精神力量要彻底溃散之际!
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感应,如同黑夜中的萤火,在意识深处猛地亮起!
那感应…在城西!在一片混乱嘈杂、充满了污浊之气的地方!方位很模糊,但感应中传递来的气息…极其紊乱!虚弱!充满了痛苦和不祥!
师父!他果然在盛阳!而且在城西!状态非常糟糕!
“噗——!”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云隐月眼前彻底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强行施展禁术的代价,几乎抽空了她的精神力和大半内力,反噬带来的创伤更是雪上加霜。
“小姐!!!”端着羹汤回来的小荷推开门,看到倒在地上、嘴角染血、面如金纸的云隐月,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汤盅“哐当”一声摔得粉碎!
揽月轩瞬间乱成一团。云彻闻讯赶来,看到女儿的模样,老泪纵横,一边命人速速去请太医,一边亲自将女儿抱上床榻。太医诊脉后,只说是“忧思过甚,心脉受损,气血两亏”,开了大堆安神补血的方子,嘱咐必须静养,再不能受刺激。
云隐月在昏昏沉沉中醒来,只觉得全身如同散了架,头痛欲裂,胸口闷痛。但城西那一点微弱的感应,却如同烙印般刻在她心头。
师父在城西…处境危险…
她必须去!立刻!马上!
可是…以她现在的状态,连下床都困难,如何能去?而且,墨宸风的人…一定还在监视着云府!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