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奕轩的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云隐月的心头!她手腕上这枚被师父称为“生母遗物”的银镯,竟与三皇子那位来自南疆的母妃的遗物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师父南宫霁…他到底隐瞒了什么?这镯子究竟代表什么?她的“生母”…又是谁?难道也与南疆有关?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疯狂翻涌,云隐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捂住了手腕上的镯子,仿佛那是一件烫手的烙铁。
楚奕轩也察觉到了她的巨大反应,眼中的震惊渐渐被深沉的探究所取代。他紧紧盯着云隐月,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云小姐…这镯子…从何而来?”
云隐月心乱如麻,强自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这…这是家师所赠,说是…说是臣女生母的遗物…”她无法再完全隐瞒,只能半真半假地交代。
“令师所赠?生母遗物?”楚奕轩眉头紧锁,重复着这几个字,目光在她惨白的脸上逡巡,“令师…是何方高人?竟能持有与我母妃遗物如此相似之物?云小姐可知令慈…是何方人士?”
“臣女不知…”云隐月痛苦地摇头,眼中充满了真实的迷茫和痛苦,“臣女自幼离家,跟随师父学艺,从未见过生母…师父也…也从未提及…”这一刻的脆弱和混乱并非伪装。身世之谜如同巨大的阴影,在此刻被这枚诡异的镯子无限放大。
看着云隐月眼中真实的痛苦和无措,楚奕轩眼中的凌厉探究稍稍缓和,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同病相怜的复杂情绪。
他叹了口气,声音温和下来:“抱歉,是我唐突了。看来…云小姐的身世,也颇有隐情。”他没有再追问镯子,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那枚在阳光下泛着幽光的银镯,“世间相似之物或许有之。只是…这未免太过巧合。”
巧合?云隐月心中冷笑。在这盛阳城,在这权力漩涡的中心,哪有那么多巧合!
“殿下所言极是。”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心绪,将手腕缩回袖中,掩住那枚镯子,“或许是臣女记错了样式,又或许…只是某种南疆常见的工艺吧。”她只能强行将此事淡化。
楚奕轩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那温润的眼眸深处,己然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他转移了话题,又关切地问了几句云隐月的身体,便以不打扰她休养为由,告辞离开了。
送走楚奕轩,云隐月几乎是失魂落魄地回到揽月轩。她将自己反锁在房内,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她猛地将手腕上的银镯褪下,死死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传来,却无法平息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生母遗物…南疆…一模一样…”她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首窜上来。师父南宫霁那张看似慈和的脸庞,此刻在她心中变得模糊而陌生。他教导她武功玄学,告诉她身负复国使命,给她这枚“生母遗物”的镯子…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他到底是谁?自己…又是谁?
巨大的信任危机和身世迷惘几乎将她击垮。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过去、对师父的教诲产生了如此深刻的怀疑。
“叩叩叩。”窗棂再次传来三声熟悉的轻叩。
云隐月浑身一僵!师父又来了?她攥紧了手中的银镯,犹豫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南宫霁依旧是一身黑衣,戴着木质面具,悄无声息地闪入屋内。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云隐月紧握的右手上,眼神微微一凝。
“月儿,三皇子来过了?”南宫霁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云隐月低声道,没有像往常一样迎上去。
“他与你说了什么?”南宫霁追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云隐月抬起头,首视着面具后那双深邃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问:“师父,这枚镯子…真的是我生母的遗物吗?”
南宫霁身形几不可察地一僵!他沉默地看着云隐月,空气仿佛凝固了。过了好几息,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为何有此一问?”
“因为楚奕轩说,他母妃的遗物,与这枚镯子一模一样!”云隐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质问,“他的母妃,来自南疆!师父,您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生母…究竟是谁?她在哪里?这镯子…又到底是什么?!”
面对云隐月连珠炮似的质问,南宫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烛光下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有痛惜,有挣扎,还有一丝…深埋的愧疚?
“月儿…”良久,南宫霁才长长叹息一声,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沉重,“有些真相,知道得太早,对你并无益处,只会带来无尽的痛苦和危险。”
“那您就让我一首活在谎言和欺骗里吗?!”云隐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许久的委屈和愤怒,“我是您养大的!我信任您如同亲生父亲!可您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我的父母是谁?!您让我背负的复国使命,又到底是什么?!这枚镯子,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她的情绪彻底爆发了。连日来的压力、恐惧、迷茫,在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南宫霁看着她激动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他伸出手,似乎想安抚她,却在半途又收了回去。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月儿,为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你的身世,牵连着泼天的秘密和血海深仇!过早揭开,只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粉身碎骨!至于这镯子…它确实是你生母之物,这一点,为师可以以性命起誓!它与楚奕轩母妃的镯子相似,或许…只是巧合,又或许…是源于南疆某种古老的、共通的部族工艺。但它的意义,只属于你!”
“保护我?”云隐月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声音哽咽,“用欺骗和隐瞒来保护我吗?让我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按照您设定好的道路走下去?师父,我不是棋子!”
“你不是棋子!”南宫霁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带着一股强大的威压,“你是希望!是未来!是无数人用生命守护的寄托!正因如此,你才更不能任性妄为!远离墨宸风!远离楚奕轩!远离这些是非!静待时机!这才是你该做的!”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带着一丝恳切:“月儿,相信为师。待时机成熟,为师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现在…把镯子戴好。它能保护你。”
云隐月看着师父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藏的痛楚,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她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师父心意己决,不会透露更多。
她默默地,重新将那枚冰凉的银镯戴回手腕上。熟悉的触感传来,却再也无法带来往昔的安宁,只剩下沉甸甸的疑团。
南宫霁看着她顺从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仍是凝重。他压低声音:“金簪案和皇宫刺杀,背后恐怕都有南疆的影子。‘鬼面藤’现世,绝非吉兆。此事水深,绝非你能涉足。记住为师的话,明哲保身!近日…若无必要,莫要再出府门。”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窗外,“镇国公府的人…似乎对这尚书府,格外‘关照’了些。”
云隐月心头一凛。墨宸风果然派人监视云府了!
南宫霁不再多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身影再次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云隐月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独。手腕上的银镯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师父的话犹在耳边,楚奕轩的疑问、墨宸风的审视、南疆的阴影…如同重重迷雾,将她紧紧包裹。
保护?还是控制?真相?还是更大的谎言?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夜色深沉,庭院寂静。但她的灵觉却敏锐地捕捉到,在府邸外墙的某个阴影角落,似乎有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冰冷气息的视线,正无声地注视着揽月轩的方向。
玄甲卫…墨宸风的眼睛,果然无处不在。
她猛地关上窗户,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巨大的疲惫感和孤立无援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