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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苏梦瑶小口小口，极其缓慢地喝下小半碗温热的鸡茸小米粥，又勉强吃了几口清淡的菜肴，江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她吃得很少，动作也透着疲惫的迟缓，但至少，胃里有了些暖意。他耐心地陪着她，没有催促，只是在她放下勺子时，适时递上温热的湿毛巾，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碗筷偶尔发出的轻微碰撞声。窗外的夜色己经完全降临，雨后的空气带着清新的凉意，从微开的窗户缝隙里钻进来。江北没有追问，也没有急于解释更多，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边，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山峦，给予她最需要的安定感。
“好点了吗？”看着她靠在沙发背上，眼皮沉重地微微下垂，江北轻声问。
苏梦瑶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困倦和虚脱后的平静：“嗯……好多了……谢谢你，江北。” 她抬眼看他，眼神清澈了许多，带着劫后余生的依赖和一丝未散的羞怯，“你……你也吃一点吧？”
“我不饿，你休息要紧。” 江北看着她强撑的样子，心头发软。他起身，动作轻柔地将她扶起来，“累了就去睡吧。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他半扶半抱地将她送上二楼卧室。苏梦瑶几乎是沾到枕头，浓重的疲惫感就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意识沉浮间，她感觉到江北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又轻轻抚开她额前微湿的碎发。那指尖的温柔，像带着安眠的魔力。她努力想睁开眼再看看他，说点什么，但沉重的眼皮却像被胶水粘住，很快便陷入了无梦的深眠。
江北在床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确认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才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
走出苏梦瑶家，晚风带着湿凉吹在脸上，却吹不散江北心头那股沉甸甸的余怒和烦闷。他站在小区门口昏黄的路灯下，拿出手机叫了车。等待的间隙，他抬头望向二楼那扇熟悉的窗户，窗帘紧闭，透出微弱的光晕，很快也熄灭了。她睡了。这个认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一丝，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疲惫和对始作俑者无法遏制的怒火。
出租车很快停在他面前。江北拉开车门坐进后座，报出自家地址。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他靠在冰凉的椅背上，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王子涵那张写满自以为是的脸，苏梦瑶蜷缩在墙角无声崩溃的脆弱身影，还有视频里姐姐明媚的笑容……各种画面在他脑中反复交织、冲撞。出租车内的寂静和窗外流动的霓虹，仿佛成了这无声风暴的背景板。
回到家，玄关的灯亮着。母亲温雅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杂志，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看到儿子阴沉着脸，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走进来，她放下杂志，眉头微蹙：“北北？怎么这么晚回来？脸色这么难看，谁惹你了？火气这么大？”
江北换下鞋子，有些烦躁地走到母亲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靠垫里，却感觉不到丝毫放松。他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压抑的疲惫和尚未消散的冷意：“没什么大事，就是……王子涵惹出来的乱子。” 他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重点在王子涵雇人偷拍、断章取义挑拨离间，以及苏梦瑶因此遭受的巨大痛苦。
温雅静静地听着，保养得宜的脸上神色变幻，听到苏梦瑶淋雨崩溃那段时，眉头紧紧锁起，眼神里流露出真切的疼惜和一丝不赞同。等江北说完，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过来人的平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调解意味：
“王子涵那丫头……从小性子就有点拧，想一出是一出。这次是做得太过分了，太不像话！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温和地看着儿子，“你们西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情分在。我看她，未必就是存了十分歹毒的心，可能就是一时糊涂，钻了牛角尖，结果把事情弄糟了。回头……找个机会，你跟她，还有瑶瑶，好好聊聊？把话说开。别为这事把关系闹得太僵了，不值当。”
江北听着母亲的话，没有立刻反驳。母亲说得在理，王子涵的行为愚蠢至极，但动机里掺杂了多少纯粹的恶意，多少是源于她那扭曲的“保护欲”和隐秘的嫉妒，他也无法完全断言。他疲惫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等瑶瑶好点再说吧。”
他站起身，准备回房。刚走出两步，温雅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探寻：“对了，北北。你这次……突然主动要求跟你爸去M国接触公司那边的事，是……想好了？” 她的目光落在儿子挺拔却略显疲惫的背影上。
江北的脚步顿住。他转过身，看着母亲关切的眼神，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语气也恢复了惯常的平淡：“没有。就是假期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有这个机会。顺便……出去散散心，看看我姐。”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极其苦涩的弧度，“谁知道……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儿。”
说完，他没再看母亲的反应，径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客厅的光线和母亲的视线。
温雅看着儿子紧闭的房门，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她了解自己的儿子，那看似平静的语气下，藏着多少翻腾的情绪和对那个女孩的心疼。她拿起茶几上的杂志，却再也看不进去一个字。
***
与此同时，王子涵家。
赵小龙离开后，空荡的客厅里只剩下王子涵一个人。巨大的恐慌、懊悔和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膝盖，失声痛哭起来。
她哭得浑身发抖，脑海里全是江北那冰冷刺骨的眼神，苏梦瑶绝望蜷缩的身影，还有赵小龙离开时那复杂而沉重的叹息。她紧紧抓着赵小龙刚才坐过的沙发垫，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语无伦次地哭喊：
“怎么办……小龙……我该怎么办……呜呜……他们肯定恨死我了……梦瑶……江北……他们都再也不会理我了……呜呜呜……都怪我……都怪我……”
“我就是……我就是好奇……我想知道江北是不是骗她……我……我怕梦瑶吃亏……我真的没想害她变成这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他姐姐啊……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哭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声音嘶哑。巨大的恐惧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仿佛看到自己彻底失去了苏梦瑶的友情，失去了江北……甚至可能也失去了赵小龙的信任。她精心维持的小世界，因为她的愚蠢和冲动，正在分崩离析。
不知过了多久，哭到脱力，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她靠着沙发，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赵小龙发来的消息：
＞ **到家了。你也别哭了，早点休息。明天再说。**
看着那简单的几个字，王子涵像是抓住了一丝微弱的希望，立刻颤抖着手回复：
＞ **小龙，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帮帮我好不好？你跟江北熟，你帮我跟他说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
信息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久久没有回应。王子涵的心再次沉入谷底。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身体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得更紧。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悔恨，如同这寂静的夜，将她彻底吞噬。她知道，赵小龙那句“明天再说”，或许只是安抚，而真正的风暴和清算，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