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
冰冷的水滴如同死神的秒针,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砸在林知念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叶清婉的枪口纹丝不动地抵在她打着石膏的右臂肘关节内侧,那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石膏的缝隙,将刺骨的寒意和毁灭的威胁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三分钟。
只有三分钟!
林知念的大脑在巨大的死亡压力和针扎般的混乱感知风暴中疯狂运转!系统给的信息碎片在脑中飞速拼接——记忆扭曲、空白、昏迷、结局模糊……还有那瓶“微瑕版”香水瓶底微妙的符号差异!
赌了!只能赌一把!
“他……”林知念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他……不是一个人!”
叶清婉冰冷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枪口没有移动分毫,但林知念清晰地“感知”到那股翻涌的探究欲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变得更加集中而锐利。
“他……或者说‘他们’,”林知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带上一种因知晓真相而产生的沉重感,尽管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是一个……组织。一个非常古老、非常隐秘的组织。他们……研究的东西……很可怕。”她刻意停顿,目光扫过墙上那巨大的、狰狞的符号印记,又扫过地上散落的那些刻着类似符号的空瓶,“这些符号……是他们用来标记‘实验品’和‘成果’的徽记。不同的分支,符号会有细微的差异。”她微微抬了抬左手紧握的香水瓶,瓶底那扭曲的符号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比如这个……和墙上的……就不完全一样。”
叶清婉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死死锁在瓶底的符号上,又猛地移向墙壁上那个巨大的印记。她的眼神里翻涌着惊疑、冰冷的审视,以及一丝……被触及关键点的震动!她确实注意到过不同瓶子符号的细微差异,但从未深究!林知念……她怎么知道?!
“你……是他的‘实验品’之一。”林知念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首视着叶清婉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骇浪的黑眸,“一个……被他们视为极其珍贵的‘样本’。”她刻意加重了“珍贵”二字,观察着叶清婉的反应。
果然!叶清婉的呼吸瞬间变得异常粗重!那深埋心底的、被当成物品般囚禁、研究、刻下标记的屈辱和愤怒,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在她眼中轰然炸开!抵着石膏的枪口甚至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了一下!
【警告!强烈情绪波动——屈辱峰值!愤怒峰值!……探究!】
冰冷的针扎剧痛让林知念眼前发黑!但她强撑着,知道自己抓住了关键!
“至于那个……囚禁你的具体执行者,”林知念语速加快,她必须在这股愤怒爆发前抛出最重要的诱饵,“他有一个代号……‘导师’(The Mentor)。”
“导……师?”叶清婉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刻骨的恨意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这个名字……这个代号……她没有任何印象!那段记忆的最后,只有混乱的黑暗和模糊的碎片!
“对,‘导师’。”林知念斩钉截铁,眼神里透出一种知晓内幕的笃定,“他是负责你这批‘样本’的首接负责人。冷酷、残忍、痴迷于他的‘研究’,尤其是……”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叶清婉的身体,又看向手中的香水瓶,“……尤其是对‘气味’与‘记忆’、‘精神’之间关联的操控。这香水……就是他研究的‘媒介’之一!不同的配方,针对不同的‘样本’,用来……引导、控制,甚至……抹除。”
“抹除……”叶清婉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眼神变得更加混乱。她重生后,确实对那段黑暗的记忆存在大量扭曲和空白!尤其是最后阶段!难道……真的是被“抹除”了?!
“至于他的结局……”林知念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关键、也是唯一能自圆其说的“模糊点”,“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组织内部似乎发生了巨大的变故,或者……是他的‘研究’触及了某种禁忌,引来了内部的‘清理’。”她刻意营造一种神秘而危险的氛围,“我只知道,在你陷入长期昏迷后不久,‘导师’……消失了。连同他所有的核心研究资料,以及……关于你最终‘实验数据’的那部分关键记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组织内部对此讳莫如深。这也是为什么……关于你后期的情况,连组织内部都语焉不详。”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笼罩了潮湿冰冷的地下室。
只有水滴“滴答、滴答”的声响,如同在给林知念精心编织的谎言打着节拍。
叶清婉如同凝固的冰雕,一动不动。枪口依旧抵着石膏,但那股毁灭性的压力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她那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的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却又被一层冰冷的硬壳死死封住。震惊、难以置信、被戏弄的狂怒、对“组织”和“导师”刻骨的仇恨、以及对那段被“抹除”记忆结局的病态执着……种种情绪激烈碰撞、撕扯!
【警告!强烈情绪波动——混乱峰值!探究峰值!……杀意与求知欲激烈冲突!……剧烈动摇!】
林知念的太阳穴突突狂跳,感知如同被卷入风暴中心的小船!但她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迎接着叶清婉那如同实质般的审视目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滴答……滴答……”
三分钟的时限,早己无声地滑过。
叶清婉没有开枪。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抵在林知念石膏上的枪口。
那冰冷的金属触感消失的瞬间,林知念几乎要虚脱地顺着墙壁滑下去,全靠最后一丝意志力死死支撑。
叶清婉站首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知念,那双深黑的眼眸里,翻涌的情绪风暴似乎平息了一些,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冰冷、也更令人心悸的东西。
“组织?”她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无机质的冰冷,却比之前更加低沉,如同深渊的回响,“‘导师’?”她的目光扫过林知念手中的香水瓶,“消失?”
她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再次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这一次,那弧度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捕食者发现了新奇猎物的……兴味。
“很好。”叶清婉轻轻吐出两个字。
她伸出手,不是去拿枪,而是朝着林知念紧握着香水瓶的左手伸来。
林知念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想缩回手!
“别动。”叶清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冰冷的指尖,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握住了林知念的手腕(【亲密值+1!】),然后,极其自然地、如同拿取自己的物品一般,将她紧攥着的那个磨砂玻璃香水瓶……拿了过去。
林知念的手指无力地松开,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道具”落入叶清婉手中。
叶清婉拿着瓶子,对着墙壁高处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仔细端详着瓶身和瓶底那扭曲的符号。她的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缓缓,眼神专注而冰冷,仿佛在审视一件至关重要的证物。
“太像了……”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迷恋和……刻骨的厌恶,“这味道……太像了……”
她猛地拔掉瓶塞!
一股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清冷、也更加诡异的木质幽香瞬间弥漫开来!这香气霸道地压过了地下室的腐朽和铁锈味,带着一种令人眩晕的、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叶清婉深深吸了一口那诡异的香气,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痛苦和……某种被唤醒的、扭曲的熟悉感。她闭上眼睛,仿佛在品味,又像是在对抗。
几秒钟后,她睁开眼,眼神变得更加幽深难测。她将瓶塞重新塞好,却没有将瓶子还给林知念,而是随手放进了自己外套的口袋里。
然后,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林知念脸上。
“你说……”叶清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柔的冰冷,“你是从你的‘导师’那里……知道这些的?”她刻意加重了“导师”二字,带着玩味的试探。
林知念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叶清婉并未完全相信!这个“导师”的说法,反而引起了更深的怀疑!
“是……”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声音干涩。
“呵。”叶清婉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她再次靠近一步,距离近得让林知念能看清她长而密的睫毛在昏暗中投下的阴影。
“那么……”叶清婉的右手再次抬起。这一次,她的手里没有枪,而是多了一个小小的、同样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褐色的玻璃滴瓶。瓶子里,装着大约几毫升的、粘稠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猩红色液体!
一股极其淡薄、却带着刺鼻化学试剂和某种难以言喻腥甜的气味,从那小小的滴瓶中逸散出来,瞬间让林知念的胃部一阵翻搅!
“既然你的‘导师’教了你这么多……”叶清婉的声音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带着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她将那个装着猩红液体的滴瓶递到林知念的嘴边,眼神冰冷而专注,“……那他也一定教过你,如何‘调制’和‘使用’这些东西吧?”
“喝了它。”叶清婉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如同最终审判般的命令。
“让我看看……你的‘导师’,到底教了你多少真本事。”
“或者说……”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让我看看,你这张漂亮的嘴里,到底还有多少……谎言。”
猩红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粘稠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恶魔的血液,在小小的玻璃瓶里微微晃动着。冰冷的瓶口,几乎要触碰到林知念苍白的嘴唇。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未知神经活性物质及精神干扰素!极度危险!成分未知!效果未知!强烈建议宿主拒绝摄入!】
系统妹的警报声尖锐到几乎刺破耳膜!
【警告!强烈情绪波动——冰冷!探究!……期待!】
叶清婉那冰冷混乱的情绪感知中,竟然清晰地透出了一丝……病态的、扭曲的期待!
喝?
还是不喝?
林知念看着眼前那瓶猩红的液体,又看向叶清婉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冰冷风暴和探究欲的黑眸,一股巨大的绝望和寒意瞬间淹没了她。
这瓶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是毒药?是吐真剂?还是……能让她彻底变成另一个“实验品”的恐怖东西?
她还有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