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只要够怂,麻烦就追不上我”的卑微信念,林小满像个刚下新兵连就被丢上诺曼底滩头的炮灰,被行政小哥移交给了快乐肥宅事业部的地盘。
一踏入开放式办公区,喧嚣(或者说,死寂的忙碌)犹如无形的潮水将她淹没。空气中弥漫着键盘的噼啪声(密集如暴雨)、咖啡因过载的气味(廉价与高级豆残骸混合)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低气压,仿佛工位上每个人头顶上都悬浮着一团标注KPI数据的乌云。
她的工位在区域角落,编号9527,桌面光洁得像新买的,预示着它前任们似乎都没能留下什么深刻的痕迹——或者说,痕迹都被“优化”干净了。旁边工位飘来一股浓郁的辛拉面调料包香气,紧接着,一颗顶着鸡窝般毛茸茸短发的脑袋从对面硕大的防窥双屏显示器后探了出来。
“嘿,新来的?9527?”声音带着点自来熟的沙哑和熬夜过度的气虚,“我是你隔壁老王,江湖人送雅号——摸鱼仙人掌。”他嘿嘿一笑,像只晒太阳的老猫,指了指自己贴在电脑侧面的厚厚防窥膜,“新人报到第一步,生存手册第一条:工位就是你的战壕,要善于伪装!”
还没等林小满消化“摸鱼仙人掌”这个匪夷所思的称号,老王己经像土拨鼠报信般飞快指点了江山:
“看那边,穿格子衫、眼神空洞、像随时要去西天取经的那位,张伟,人送称号‘佛系超度大师’。别惹他,他看你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颗迟早要凉的韭菜。” “再往茶水间那角,那团裹在灰色连帽卫衣里、快把自己缩进屏幕里的‘土豆’,是小K,社恐战神,技术部流落我司人质,只认代码不认人,社交距离三米起步。” “还有那个,”老王神秘兮兮压低声音,朝远处一个靠窗、工位异常整洁(整洁到令人发指)、此刻正背对众人、面朝窗户优雅品着热水的纤瘦身影,努了努嘴,“看到没?那是李薇,我们都叫她……”老王做了个熨斗的动作,“……‘笑面虎总监’。能量核心,惹事磁场,眼神自带高压电伏PUA扫描,珍爱生命,远离热源!”
话音刚落,仿佛命运听到了召唤,一阵冰冷又尖锐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如同冰锥凿击冰面般骤然响起,精准地贯穿了整个办公区的低噪。空气瞬间凝滞,键盘声都微弱了一瞬。那气场强大得不亚于刚才总裁痛苦面具现世!
所有人的目光(除了沉迷代码的小K和似乎入定的张伟)都下意识地瞟向声音来源。林小满感觉自己后颈的寒毛“唰”地竖了起来。 关键人物:笑面虎总监,李薇——登场!
李薇身姿挺拔如T台模特,踩着恨天高摇曳生姿地路过,每一步都带着精确测量过的步距。她的妆容精美无瑕,笑容堪称样本级别的职业化,唇角弧度仿佛用圆规划过,露出洁白精准的八颗牙齿。然而,当她那温和如春风、实则扫描雷达般精准的目光扫过新人林小满时,林小满感觉自己像一件商品被快速估值。
“呦,新来的小伙伴?林小满是吧?”李薇脚步微顿,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欢迎加入‘快乐肥宅之家’。”她着重强调了“快乐”二字,笑容加深了一些,脸颊肌肉的用力使得那不自然的横向法令纹线条清晰了一瞬。“年轻人,前途无亮(无量)啊,”她的眼神在林小满脸上逡巡(像是在检查一块待雕琢的材料),“在我们这儿,吃苦是福报的第一步,现在多吃点苦,是为了将来……”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周围几个发际线堪忧的脑袋,发出灵魂暗示,“……能有更多的机会,吃——更——好——的——苦哟~”
林小满脸上连忙挂起“感恩!荣幸!我要卷!”的营业笑容,内心弹幕却瞬间爆炸式刷屏: 【靠!这笑容……这肌肉走向……皮笑肉不笑最高境界!这脸……真的……真的好像被熨斗高温烫过一遍,结果断电了没完全展开?! 上下层皮贴合处充满了不情不愿的卡顿和褶皱!‘李氏熨斗面瘫纹’初代目!】 她感觉自己刚被文化轰炸过的CPU再次超载,烧得噼啪作响,差点把“好的总监!我一定努力学习吃更好的苦,争取早日把苦吃透吃成精!”的弹幕首接发射出去。
李薇满意地看到新兵蛋子脸上(强行表演)的斗志,留下一个看似鼓励实则更像“盯上你了”的眼神,扭身向独立办公室走去。
老王偷偷塞过来一包吃剩的海苔脆脆:“看明白没?‘笑面虎’的能量场,专治各种不服和发际线后移。她刚才对你释放的是【初级熨斗力场】,后面升级技能能把你脑子首接熨平喽。”
仿佛为了验证这压抑到令人窒息的工作环境,林小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墙角的扩音喇叭突然发出刺耳的系统提示音: 【全体同仁请注意!‘快乐肥宅水’2群用户满意度跌破警戒线!相关责任人,立刻响应!立刻安抚!三分钟内有客户截图反馈处理进度!重复,立刻!立刻!】
瞬间!几个运营同事像被电击的青蛙般猛地弹起来,手指在键盘上抽搐成幻影,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一个戴着厚厚黑框眼镜的女生手忙脚乱中不小心带翻了桌上“续命特浓咖啡”,深褐色的液体瞬间浸透了桌面。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绝望地看着咖啡液渗入键盘缝隙……仿佛那不是咖啡杯倒了,而是她的生命值在飞速流逝。
林小满惊悚地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像是掉入了某种大型职场模拟游戏的地狱难度新手教学关。更魔幻现实主义的是,她捂着因文化轰击+李薇力场导致隐隐作痛的胃,被内急召唤冲向洗手间。
推开洗手间厚重的门,她再次遭遇了灵魂暴击!
墙上赫然贴着: 【《卷卷科技如厕自律公约(修订版V12.8)》】 核心条款:“单次核心蹲位停留时间不得超过5分钟(含)!请为他人着想!!” 最绝的是!每一个厕所隔间的门板上方,都装着一个硕大的、崭新的、红色数字跳动的——家用厨房倒计时器! 旁边温馨提示手绘:“时间,如同你的青春和头毛,一去永不回~请合理规划每一秒哦!”
林小满目瞪口呆地看着隔间里那位正在倒计时最后30秒的同事(她清晰地看见隔间门下露出的鞋子在焦躁地抖动),又看了看手里刚被老王神秘兮兮塞过来的另一包东西:一个伪装成士力架包装的【新人入职关怀礼】…… 她捏着那包东西,手指冰凉,望着倒计时器那猩红的数字飞快倒数,内心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 “低调苟活计划……可能,胎死腹中?” “这福报……胃它有点扛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