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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从怀里摸出一张小小的糖饼纸包，悄悄放在他桌角，小声说，“早上吃过了吗？”
那孩子摇头，又不敢接。
“这糖饼没毒的”小燕子眨眨眼，“我吃了一半，还有一半给你。”
她伸手把纸打开，咬了一口，“你看，我吃了。”
那孩子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捏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嚼得小心翼翼。
她又凑近一些，低声问，“你昨天念错‘乐’，你知道为啥错吗？”
那孩子小声说，“我认得……只是怕说错。”
“怕啥？你看我，我也认不全，但我说大声了，先生骂两句就过去了。”
“你怕一次，就会怕十次；你不怕一次，说不定就记住了。”
那孩子望着她，眼里露出一点点疑惑，也似乎透出一丝光亮。
小燕子歪头看他，小声问，“你叫什么？”
“……小福。”
“哦，小福，”她努努嘴，“你再念错，我可不给你吃第二块糖了。”
太阳偏西，私塾后院的影子拉得老长。
今日学毕，小燕子与孩子们一起起身告辞，小福偷偷把纸包糖饼藏进袖子，还回头朝她笑了一下。
小燕子心满意足地拍拍手，一边背着书卷一边往门口走，还在琢磨明天再带点什么点心来。
结果才踏出院门一步，整个人就愣住了。
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影。
深青常服，袖口落灰未拂，站姿笔首如松，面色却黑得几近压风，是永琏。
他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底带着几分压着怒火的冷意。
“小燕子。”他开口，语气不高，但一个字一个字像钉子一样，“你去哪儿了？”
“我……我来……看小福。”她声音小了半截，“就是昨日那个被凶的小孩……我今天没惹事，我就是坐了一会儿……”
“你知不知道，皇阿玛以为你走丢了。”，永琏的声音忽地重了几分，眸色冷了下来。
“我们派了两个方向的侍卫出去找你，沿街问了一个时辰。”
“再晚半刻，傅恒就要进巡抚衙门调兵了。”
“你觉得，你只是‘坐了一会儿’？”
小燕子彻底傻了，她原本满心欢喜地想着今天帮了人、做了件好事，结果这一刻，心一下子沉下去。
她咬住唇，小声道，“……我有让侍卫跟着我。”
“侍卫说，一出门你就把人家甩了，”永琏看着她，“你以为你悄悄出了门，没人知道？”
“你胆子真大。”
这时，后头忽然响起另一道熟悉的脚步声。
小燕子心一紧，果然——乾隆也来了。
他步子看似平静，但眼神阴沉得吓人，身后还跟着一名近侍，脸色也不好看。
“你还知道回来？”乾隆站定在她面前，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
“阿玛……”她一开口，声音就发虚。
“你以为你是谁？江南这地方你认得几寸？自己跑出去，甩了侍卫，不吭不声就不见了半日！”
“若不是永琮回来禀了一句，朕——”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的怒意终究压了下去，却不代表没气，“朕都准备让人全城找了。”
“你真有本事，小燕子。”
她本来想狡辩一句“我没跑远”，但对上乾隆那双隐隐带红的眼角，什么话都咽了下去。
她低头不吭声，连呼吸都轻了。
永琏在一旁沉声道，“皇阿玛，我先带她回去。”
乾隆看着她一会儿，长长呼出一口气，“带她回去之前——”
他走上前，一把将她抱起。
怀里的小燕子顿时睁大眼，一动不动。
“下一次再这么跑，”乾隆语气低沉地在她耳边说，“朕就把你锁船舱三天。”
“你敢再走一步，就让你跟着郎教士背三十页拉丁文。”
她终于哼了一声，“……背不过的。”
乾隆冷哼，“那正好，那你就不会再乱跑了。”
回到住处的时候，天己经彻底黑下来了。
驿宅的灯笼刚点上，照得院中光影摇晃，春夜带着水汽，空气微凉。
小燕子一进门就换了鞋，低头进了正厅，没吭声地站在角落，像只犯错后自动蹲墙根的小狐狸。
永琮在她后头小声劝，“你一会儿要好好哄哄皇阿玛，他刚刚都快吓坏了。”
“我不是不说……”她揪着自己衣角，“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外间脚步声响起，乾隆进门了。
他身上还披着那件淡灰长袍，风从衣角带进来几片桃花瓣，落在他肩头。
一眼看见角落的小燕子，他脚步一顿，似是要说什么，最终只是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屋里人便悄然退去，只剩他们父女俩对坐。
气氛安静了一瞬，小燕子终于扭扭捏捏地挪到榻边，小声道，“阿玛，我错了。”
“你怎么错了？”乾隆声音依旧不轻，带着些余怒，“你说说自己错在哪儿了。”
她捏了捏指尖，认真地说，“我不该一个人跑出去……不该让人担心……也不该以为，自己想帮人，就能随便怎么做。”
乾隆盯着她看了半晌，他其实从她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她是真的知道了。
小燕子见他不说话，脑袋低的更低。
“我今天是真的只是想看看那个小孩……我以为，我没惹事，就不会出事。”
“我不是真的想惹你生气。”
乾隆叹了一口气，终于坐下来，揉了揉额角，“朕不是生气，是怕。”
他低头看着她，声音第一次慢了些，“你若真出了事，皇阿玛就是全国调兵也找不回来你。”她往乾隆身边挪了挪，小小声说，“那你以后别吓我了。”
“你也别吓朕了。”乾隆看着她，一手将她揽进怀里。
“行了，别哭了，哭了也不代表今天你就不用抄书。”他拍了拍她后背。
“三遍‘劝学’，后日交。”
“啊？”小燕子立刻抬头，“还罚我？”
“罚你才记得牢。”乾隆语气不容置疑，“你若愿意为人着想，就得先学会规矩。”
“……那我能不能不写字，用背的？”
“也行，你背得下来，就不抄。”
“……那我能不能挑字少的篇目？”
乾隆轻轻叹气，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你倒真会讲条件。”
门外脚步轻响，是容音。
她换了衣裳，端着一盏亲手煮的桂圆红枣汤走进来，眉眼温柔，却带着一丝没能藏住的担忧。
“额娘……”小燕子蹭过去，抱住她腰，低声道，“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