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在那条深褐色、长满倒刺和吸盘的恐怖藤蔓弹起的瞬间,阿鲤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犊子!背景板转职当头号炮灰套餐到账了!
但常年摸鱼闪避(物理意义上包括老板丢来的文件和扫地的清洁工大妈)练就的下意识反应救了她一命!
几乎在藤蔓刚贴上她脚腕皮肤、吸盘还没完全吸实的千分之一秒! 阿鲤爆发出咸鱼毕生的潜力!用了一个极其不优雅、甚至可以说像只被火燎了屁股的猴子才有的动作——全身猛地向上蜷缩,脚丫子狠命地往里死命一勾!
“刺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刺耳响起!
紧接着是火辣辣的剧痛! 那藤蔓顶端吸盘上的倒刺,像恶毒的小钩子,无情地撕开了她本就劣质的灰布裤子和一层皮!
“嗷——!!!”
剧痛让她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但是,值了!
就是靠着这一脚“猴子捞月”外加“缩骨自保功”的极限操作,那藤蔓只是撕开了她小腿上薄薄一层皮肉外加一大片裤腿!剧痛是实打实的,但她整个人却被这种巨大的惊吓和疼痛引发的反作用力,像个人体炮弹一样,狠狠地向后、斜上方、也就是通道内侧那面布满了滑腻苔藓和湿漉水痕的古老石壁上砸了过去!
阿鲤感觉世界在翻转。风声在耳边呼啸。手里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就是那个破破烂烂的储物袋(里面的东西叮铃咣啷乱响,哑鸦在里面被甩成了晕头鸡,发出闷闷的“咕——”声),还有那把……她原本打算用来割藤蔓,结果现在只能用来表演自由落体的……切馒头小匕首!
“蠢货!!你踩中启动机关了!” 莫小七愤怒到极点、几乎破音的尖叫声撕破了通道的沉闷!
可惜,晚了!
“咔哒!咔哒!骨碌碌——哗啦啦——!”
数声极其清晰的机械咬合、杠杆翻动、以及液体汹涌流淌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交响乐,瞬间在狭窄的通道里炸开!
阿鲤还在空中翻滚着接近墙壁,视野模糊发黑,却清晰无比地看到——就在她原本站立区域的前后左右几步之内!
坚固的石板地面猛地裂开数个长方形的巨大豁口! 腥臭的、墨绿色的、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粘稠液体,如同喷泉般从地下汹涌喷射而出!瞬间就漫过了下方楚无影、莫小七、以及倒霉靠得更近些的萧灼所站立的位置!
楚无影的反应快到极致!就在第一块翻板掀开的瞬间,他墨青色的身影就在墨绿毒液喷溅起的阴影中原地爆起!整个人几乎化为一抹扭曲的影子,险之又险地贴着头顶一道凌厉射过的石棱针弩跃到了唯一暂时安全的、靠近阿鲤侧后方的一块孤零零的小石台上!动作迅猛得如同鬼魅!
莫小七尖叫一声,她反应虽快,但距离中间最近!眼看毒液就要漫过靴子,她几乎是拼了老命,狠狠把背在身前的一个大工具包往地上一墩(里面似乎响起金属支架咔哒弹开的声音),同时身体借力猛地往后一个狼狈却极其灵巧的后空翻!险险避开了几道石缝里射出的毒液!但后脚掌还是被飞溅的毒液沾到了一星半点,鞋底瞬间冒起一股刺鼻的白烟和嗤嗤声!她小脸煞白地落在靠近通道另一侧边缘、一块尚未塌陷但面积极小、只能踮着脚尖站立的石尖上!整个人摇摇欲坠!
萧灼这边……
他似乎是最慢的一个?
或者说,他看起来是最慢、最无法应对的一个!
毒液己经泼溅至身前! 他甚至好像都没站稳!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一头栽进那冒着恐怖泡泡的翻板陷阱中心毒池!
“小心啊杂役!”莫小七惊骇的提醒刚刚出口(带着一种对废物拖累队友的绝望愤怒)。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异变再生!
被藤蔓甩飞、如同破麻袋般砸向墙壁的阿鲤同志,终于…落地了! 当然,是脸胸臀腿全方位亲密接触式落地! “砰!”一声闷响!
“疼疼疼疼疼——!”阿鲤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抗议尖叫!尾巴骨更是传来一阵令人眼前发黑的剧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更惨的是,就在她撞上湿滑石壁的刹那,手中的切馒头小匕首——完全处于一种被惊吓到脱手的自然状态——“哐当”一声脱手飞出!
匕首以一个斜上方的角度,打着旋儿,在所有人(包括阿鲤自己)都无暇顾及的情况下,不偏不倚,“噗嗤”一声,深深扎进了—— 阿鲤肩膀旁边湿滑石壁上,一块微微有些凸起、恰好被旁边一层更厚的苔藓半遮半掩住的一个…不起眼的、约莫小指头深的…小小石坑里?!
那把匕首质量是真差。 刃口不锋利,刀柄更是廉价木头。 它没能完全钉进去,只卡了个刀刃尖尖。 刀柄还露在外面一大截,颤巍巍地抖动着。
与此同时。 就在匕首尖尖卡进那小石坑里半秒钟不到的瞬间—— 那如同死亡倒计时的机械轰鸣声—— 戛然而止!
“咔哒——滋……” 机关运行到一半的刺耳摩擦声停了!
“哗啦——” 翻涌喷溅的墨绿毒液,如同被瞬间掐住了脖子的洪水,一下子失去了冲力!喷溅的高度矮了一大截!只是缓慢地从己经打开的翻板口子里往外漫溢!
通道侧壁那些细密的、原本对准了下方三人的暗孔里,刚刚亮起的寒光(毒针弩箭),也齐刷刷地暗了下去!
空气瞬间凝固。
死寂。 只剩下毒液还在缓缓流淌的粘稠声音。
楚无影如同一尊冰冷俊美的雕像,稳稳站在他那个狭小的安全岛上,周身煞气如同实质般翻涌。他微微偏过头,那双如同寒潭深渊般的眼眸,带着难以置信的冰冷审视,第一时间锁定在了阿鲤身上——或者说,是锁定在她脸旁边、那把颤巍巍插在苔藓小石坑里的匕首上!
莫小七踮着脚尖,单脚勉强稳住身体(另一只脚鞋子还在冒烟),脸上的惊恐和绝望还未完全褪去,就被眼前这一幕彻底震成了空白!
她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眼珠子死死盯着阿鲤那把插在墙上的“切菜刀”,又机械地转回来看看脚下那些如同被抽了脊梁骨、失去了所有攻击性的陷阱翻板,脑子里噼里啪啦炸成一团:……啥玩意儿? 就这? 就她? 就用一把插歪在墙上的破烂匕首?? 就把这至少玄级的连环夺命机关给……卡死了?!
那个刚刚差点摔倒扑进毒液的萧灼,此刻倒是稳稳站在几块仅存的结实石头上(距离莫小七不远,刚刚那一下踉跄更像是他极其微妙地利用角度和身体重心避开了所有飞溅毒液)。 他从头到尾没发出一点声音。 此刻也只是缓缓抬起眼皮,冰冷的视线同样落在那把匕首和旁边被摔得灵魂出窍的阿鲤身上。 他目光扫过那个极其不起眼的苔藓小坑,又扫过阿鲤疼得龇牙咧嘴却一脸茫然的样子。
这……
太诡异了!
这是运气? 这运气己经逆天了! 这简首是天道亲闺女出门遛弯的程度!
楚无影没有立刻过来。 他甚至没有看下方的毒液。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阿鲤身上。那眼神里的冰冷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深沉的、带着血腥味的探究和审视!
通道里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缓慢流淌的毒液和几个人细微的呼吸声。
阿鲤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摔散架了。 后脑勺嗡嗡的,屁股疼得要裂开,小腿火辣辣地痛。 好半天,灵魂碎片才勉强从九霄云外收了点回来。
她艰难地、一点点地蠕动…… 先尝试着动了动酸痛的脖子…… 目光扫了一圈——
楚无影站在安全岛上,像个阎王。 莫小七踮着脚站在石尖上,看她像看鬼。 萧灼像个柱子杵在另一小块石头上,眼神冷得像冰但……似乎带了点别的怪东西?
她又下意识地顺着萧灼的目光,以及楚无影那快要洞穿她的视线方向看过去……
然后。 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右肩膀旁边。
那里,斜上方的湿滑石壁上。 一把熟悉的、刀柄被她用破布条缠得歪七扭八的、她每天拿来切馒头的……劣质小匕首。 此刻正在微微颤抖。 刀身的大部分都露在外面。 刀尖似乎扎进了一个……石头缝里?
阿鲤:“???” 她完全状况外。 “什么玩意儿?”她小声嘟囔着,忍着浑身的痛,挣扎着坐起身,一脸懵圈地看着那匕首,“这破刀…怎么插墙上了?” 她想都没想,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天然的、属于身体主人的本能——一把抓住那缠着破布条的刀柄! 用力往外一拔!
咻——! 伴随着一声轻响!
那把匕首被她干脆利落地从那个极其隐蔽的、被苔藓半掩住的凹槽里拔了出来!
随着匕首离槽——
“骨碌碌——咔哒咔哒——噗嗤哗啦——!!!” 刚才仿佛死掉的机关,如同被打了一针强心针!瞬间满血复活!
翻板再次猛地开合!(虽然下面毒液漫溢,威力大减) 墙壁暗孔中寒光再现!毒液毒针再次喷射!方向混乱! 齿轮转动声、液体搅动声、弩箭破风声……再次成了这死亡通道的主旋律!
“蠢货!!!!”莫小七的尖叫声再次响起,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抓狂!她拼命地缩在那块小小的石尖上,躲闪着角度刁钻再次射来的毒针!
萧灼目光陡然一利,身体细微地调整重心,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侧后方一道喷溅过来的毒液!
就是站在安全岛上的楚无影,也不得不迅速变换了位置,才没被一道突然扫射过来的毒液流波及!他原本站的地方,一根毒针深深钉入石壁!
所有人的目光——比刚才更强烈一百倍——如同万箭齐发!瞬间刺穿了握着匕首、还一脸“嗯?什么情况?”的阿鲤!
空气瞬间比凝固还要凝固几分!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下一秒可能再次嗝屁的紧绷!
莫小七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崩溃的尖利,颤抖着指向阿鲤:“你……你……你拔它干什么?!!”
阿鲤保持着拔刀的姿势,僵住了。
她看看自己手里这把惹了大祸的切馒头小匕首。 又看看身侧那个因为她的拔刀动作,蹭掉了一部分苔藓、此刻更清晰了几分的小小凹槽痕迹。 再环顾西周一片狼藉、毒液横流、毒针乱飞、队友个个脸色青白想杀了她的恐怖现场。
大脑经过一阵短暂且剧烈的宇宙空白风暴后…… 阿鲤猛然醒悟! 原来…… 刚才是这玩意儿……卡住了机关? 然后…… 被我……亲手……把“卡”给拔了??!
一股透心凉的冰水从头浇到脚!
完了!
她,甄阿鲤,坠龙渊旅游团金牌扫把星·团灭发动机!亲手点燃了第二次机关烟火晚会!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队长楚无影那方向投来的、几乎要化为实质将她物理蒸发掉的恐怖煞气!
求生欲在这一刻超越了物理伤害带来的剧痛!占据了绝对高地!
阿鲤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用一种比刚才被藤蔓甩飞还难看十倍的姿势! 手脚并用地朝着那个小小的凹槽扑了过去!
“错了错了大佬们我错了!” 伴随着她语无伦次、带着哭呛(三分演技七分真吓的)的哀嚎!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这坑这么重要啊!”
她手忙脚乱地把那把罪恶的切馒头匕首——带着一种近乎赎罪的虔诚(主要是怕死)——再次朝着那个小石头坑插了回去!
“噗嗤!”
刀刃再次艰难地卡进了那个小小的、苔藓下面的凹槽里。
果然—— “咔哒……滋……” “哗啦啦……” 所有的噪音再次如同被拔了电源。 瞬间。 归于一片诡异的、带着墨绿色毒液潺潺声的……平静。
通道再次安静下来。 刚才复活的机关,再次变成了一堆瘫痪的废铁。
莫小七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地靠在石壁上,大口喘息,眼神呆滞,看阿鲤的眼神己经没有了之前的鄙夷和愤怒,只剩下一种被巨大的、无法理解的荒谬感所击穿的茫然。
萧灼的目光在那匕首和阿鲤因为二次扑过去、衣服蹭到地上毒泥的狼狈背影上扫过,眼神比之前更深邃难懂了一分。
楚无影缓缓地、几乎是一步步地,从他那块安全岛石台上走了下来。
墨青色的靴子,踩在翻板边缘仅存的一点干燥石头上。
他一步步,踏着残留的毒液,无视脚下升起的微小白烟(靴子似乎有特殊防护?),如同踏着累累尸骨归来的暴君,径首走到还保持着狗啃泥扑跪姿势、手里死死按着刀柄(生怕它再弹出来)的阿鲤面前。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浓重的、如同凝结万年化不开寒冰般的低气压,让阿鲤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都被冻结了!她死死低着头,浑身僵硬,冷汗瞬间湿透后背,连小腿上被藤蔓抓出来的伤口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灭顶的恐惧!脑子里疯狂滚动着弹幕:“我完了我完了队长要杀鱼灭口了!”
那带着血腥和审视的目光在她死死攥着刀柄、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上移,最后定格在她那张惨白如纸、写满了惊恐、懵逼和“我真的只是条无辜咸鱼”的脸上。
时间在恐惧中被无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也就几秒钟)。
一个冰冷到了极致、仿佛每个字都裹着九幽寒气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终于从她头顶上方极近的地方响起:
“运气……哼?”
楚无影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那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和深不见底的怀疑,像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了阿鲤每一寸神经末梢!